第59章心機許小狗
【我今天又夢到媽媽了?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都沒辦法看清楚她的臉,我覺得許總肯定藏着媽媽的照片,就去他房間找,什麼也沒找到,還把許總的房間弄得亂糟糟的。
許總看到我在偷翻他房間,居然沒有生我的氣,隻是問我為什麼這麼做,然後讓我下次别這樣了,就讓我回房間了。
如果是張天浩不經過父母的允許,就亂翻他們的東西,他肯定會被許叔叔和侯梅阿姨打屁屁吧?
許總為什麼一點也不生氣呢?這是不是證明他根本就不愛我?
——《來自許寒的日記(共享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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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焱精神緊繃,目睹許寒偏過臉,開始用溫軟的唇親着自己的手心、手腕、小臂。
反反複複,細細密密,每一處都被照顧到了,不帶絲毫的偏私。
他不知道,在許寒的視角裡,自己的手上布滿了雜亂的刀痕。
有大有小,有深有淺,猙獰的傷口流動着新鮮血液,也将原本柔粉的唇一層一層的塗抹。
塗得猩紅,塗得妖冶、直到血液充斥了唇上的每一處紋理,再也盛不下一點,開始順着唇角流淌,在下颚和脖頸。留下了更為豔麗的痕迹。
在無人可知的角落,紅血和白膚碰撞着,迸濺出糜爛又頹廢的凄厲美感。
池焱那雙長期陰頹的眼眸,隻看到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睛,默默浸出幹淨透亮的淚水,順着眼角顫顫巍巍的滑落,直直地落在他心上。
霎時,淚水化為了點點星火,從四面八方濺來,燙得他無處可避,無處可逃。
救救我,抱抱我……池焱恍惚又看到了那個在夢境中蜷縮的可憐蟲,宛如又變成了高高在上,冷眼旁觀的視角。
頃刻,又覺得自己才是底下那個可憐蟲,隻能卑微地仰望着,乞求着,神明降臨渡他一渡。
眼睛幹澀得不像話,因為他一直不敢眨眼,就怕一個短促的眨動,那些令人作嘔的黑霧會瞬間将眼前人吞噬淹沒。
“過……來。”喉頭似弦,繃緊到随時都會斷裂的程度,發聲時更是幹澀得如同刀片寸寸割過。
許寒将放在掌心的臉頰挪開,整個人乖順地湊過去。
“再過來點。”
許寒凝視那些肉眼可見的,觸目驚心的傷痕,面露遲疑。
池焱見他不肯過來,于是伸出手,一拽,輕易将少年扯到懷裡。
兩個人因為重力和慣性一起往後倒,相擁着躺回了床上。
許寒側趴在池焱懷裡,能感覺到腰間被兩隻手緊緊攬住,還在一寸寸的收緊。
呼吸的空間也被一點點壓榨,許寒悶哼着,沒說什麼,也沒推攘,任由池焱抱着。
池焱總算出聲音了,低低詢問:“滿意了?”
聽話,抱了,就不許哭了。
池焱用的力氣太緊,許寒眼看就要喘不上氣,隻好試圖扭動身體,找出可以喘息的空隙,才不解的問:“滿意什麼?”
在說夢話?是還沒睡醒嗎?
“……”
回答許寒的是一陣沉默。
良久,躺在沙發上睡覺的小狗崽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發出動靜。
大概是餓了,見沒人理它,于是自顧自跳下沙發,結果腿太短,啪叽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小狗狗委屈的哼哼唧唧,試圖讓兩位新主人心疼它,把它抱起來。
與此同時,許寒感覺身體的桎梏陡然一松,得以喘息。
“刷——”
這是厚重的窗簾被猛然拉開的聲音,清晨的光亮又輕又薄,是那麼的不起眼,卻也頃刻布滿了整個房間。
顯得那道亮了一夜的燈光,也沒那麼亮了。
原來夢已經醒了啊。
池焱望着遠處最亮的天際,終于回神,轉身,看向一臉茫然的許小狗。
除去昨天被丢下車導緻的傷,其它地方都幹幹淨淨的,身上既沒有刺目的聖潔光芒 ,更沒有肮髒惡心的黑霧。
池焱收起目光,兩步就走到茶幾那,彎腰,單手抱起委屈的小金毛。
金毛有好幾種色系,這一隻的毛發是淺色系的,偏奶油色,看起來奶呼呼的,又軟又香。
池焱抱着小金毛走到床邊,擡下巴示意:“不早了,去洗洗你的哭包臉,收拾好東西,走了。”
等站在洗手台的那塊大鏡子前,許寒才驚覺自己究竟有多狼狽。
蓬頭垢面不說,臉上全是蜿蜒交錯的淚痕。
這些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斷斷續續哭了一夜的眼睛,此刻紅腫得不像話,以緻于眼睛都小了很多。
不是開玩笑,看清楚的那一秒,許寒吓了一大跳。
他不可置信地猛看,這、這、這還是本少爺那張帥氣絕倫的完美臉蛋嗎?
這也太太太太難看了!!!
池焱站在另一側,敷衍的潑了一捧冷水洗臉,擡頭就看到某人倒吸一口涼氣,大受打擊的表情,不由發出哼笑:“現在知道自己哭起來醜了?不想變成醜八怪就少哭。”
毒舌壞貓貓,本少爺才不醜,你亂講!許寒羞憤地避開臉,不給他看,意識到鏡子依舊能窺見部分,又用雙手捂住臉:“你快出去,不許看我!”
如果不是為了長遠考慮,本少爺也不會自我折磨,盯着看了一晚,每次好不容易止住眼淚了,稍微看一眼,就又哭得稀裡嘩啦。
還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音,隻能努力壓抑,再壓抑,壓得太厲害了,情緒又開始崩潰……
哪知道會變成這樣嘛!
許寒已經沒臉見貓了,更不想出酒店了,本少爺現在這麼醜,走在路上的話,肯定會被很多人看到的,那也太可怕了。
“過來。”
“不過,你也不許過來。”
聽到聲音,許寒把手捂得更緊了,就怕池焱太損,非要掰開他的手,掐着他的臉強迫他看鏡子,然後再毒舌一番。
這種事,這隻貓貓一定幹得出來!
許寒現在隻想跑回被窩,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誰也看不見他。
“藏什麼?沒人在乎你那張髒兮兮的哭包臉。”池焱上前一步,一把拽住愛面子的許小狗,“别亂動,不然弄到傷口又哭唧唧的和老子喊疼,聽着就煩。”
池焱嘴上嫌棄着,手上拿着弄濕的毛巾,眉目專注,盡量避開那些破了些皮的擦傷,輕柔地擦拭哭包臉上的淚痕。
啧,這副醜兮兮的模樣,難不成真哭了一個晚上?
池焱皺眉,回憶昨天發生的一切,起碼在買了小金毛到睡覺的時候,還是隻喜歡傻樂,順便非禮“自己”的變态許小狗。
發生了什麼才會哭一宿?池焱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時候,許寒還清醒着,于是猜測:“做噩夢了?”
池焱猜,大概是夢到了白天的事情,或者當年被綁架的那一幕?
少年閉着眼,享受自家貓貓老婆的擦臉服務,聞言立馬搖頭:“我一個晚上沒睡。”
池焱仔細觀察,發現他除了眼周紅腫以外,确實有淡淡的黑眼圈。
池焱的眉頭擰得更緊了,“為什麼不睡?”
是想起了今天被綁的事情?還是回憶起了小時候的那場綁架?又或者還在想丢失的小熊寶寶?
哭成這樣的話,大概是兼而有之吧。
夜深人靜的時候,大腦總是會不可控的浮起一些負面情緒,還會不斷催化發酵,如鈍刀刮肉,死不了,也活不了。
這一點,池焱身有體會。
許寒無法解釋自己不睡覺的原因,絞盡腦汁的想了十幾秒,答複:“做噩夢了,睡不着。”
前後矛盾的回答,讓池焱眯起了眼睛,屈指一彈,他還沒殘忍到去彈許寒纏着繃帶的腦門,而是對準了鼻尖。
誰讓他看到了一個因為說謊,鼻子正在變長的笨蛋匹諾曹。
淡淡的痛感讓許寒捂住鼻子,氣呼呼地質問:“你幹嘛?”
池焱當即哼笑:“不幹。”
說完,他就沉默了半晌,幸好眼前這隻許小狗還太單純,沒有被奇奇怪怪的知識所污染,看來以後得注意一下語言的藝術了。
許寒聽不懂,隻覺得貓貓老婆有些莫名其妙,這已經是他第二次這麼回答這句話了。
許寒更在意自己的臉,沒有太糾結這個他不理解的暗喻,他揉着鼻子,再次看向鏡子,可惡!越看越醜。
“你再看也不會變好看,這個世界也不是圍着你轉的,沒人在乎你長什麼樣。”
池焱不由分說的将人拉出洗手間,免得某隻小哭包盯着盯着,又要冒水汪汪的眼淚。
***
兩人離開時,昨晚的那個前台小哥正在和同事交班。
前台小哥一眼就認出了兩人,看到短發少年動作别扭,還全程低着腦袋,前台小哥不由意味深長,多看了幾眼。
想到背包裡還裝着一隻睡醒的小狗,生怕它叫出聲,許寒走路的時候特别僵硬,就怕被工作人員叫住。
眼看走出了酒店大廳的視線範圍,許寒左顧右盼,見四下無人,為了安全,他又小跑了一段路,才敢拽開拉鍊,将一直沒叫的乖小狗抱出來。
“對不起,委屈你了,下次不會了。”他摸摸小狗的腦袋,覺得特别對不起它,也有點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見背包有了空餘,池焱順勢将手裡的玩偶小熊遞過去,“先在你包裡裝着。”
許寒狐疑:“你該不會趁機不要了吧。”
這可是你老公精心挑選才送給你的禮物,你敢不要一個試試?
“啰嗦什麼。”池焱懶得和他廢話,直接将小熊塞到背包裡,拉好拉鍊,又把背包拽過來,挂在右肩上。
然後用不耐煩的神色斜睨過去,仿佛在說,這樣行了吧?
哼,算你識相,許寒勾唇,笑容也沒有持續多久,畢竟他視線中的貓貓老婆還是個傷痕累累,血肉模糊的狀态。
那些傷口持續流着血,順着身體的線條弧度往下流,在水泥地上形成一小汪的血池。
盯着看了一晚上,也哭了一個晚上,許寒多少也能克制眼淚飙出來的沖動。
也可能是哭太多次,淚腺沒有多少庫存了,還導緻眼眶有一丢丢濕意的時候,會泛開絲絲的疼意。
小金毛仰着腦袋,反複的哼哼唧唧,許寒終于意識到一個嚴肅的問題:“怎麼辦?它好像餓了。”
附近就有一家寵物店,池焱用僅剩的那點零錢買了一盒肉罐頭。
他正要詢問店家,能不能寄養小狗,許寒想起什麼,冷不丁開口:“許總說了,可以把小狗放在這邊的房子裡面。”
他們家在燕市也是有房子的,其中一套還是比較大的四合院,是許老爺子當年在這買的,當時買的時候房價還沒那麼離譜,當時好幾套都比較偏,所以買下來就比較便宜。
後來那塊地發展好了,有幾套趕上了拆遷,還賺了不少呢。
不過現在隻剩下了兩套,一套四合院,一套花園洋房,其餘的好像都給了小嬸,貌似是小叔的遺産?
許寒以前聽張叔叔說過,爺爺和奶奶他們都很偏心小叔,從這裡就能看出來,這邊的大部分房産都給了小叔。
“所以,我們先把狗狗送過去,再去醫院吧。”許寒理所當然的抱起小狗,就要大步往外走。
池焱發出冷笑,上前一步,勾住許寒的後領,陰恻恻的問:“哦?那麼請問許少爺,許總是在什麼時候說的呢?”
時間過于久遠,池焱早忘了這時候的許家還算是有點小資産的,就連許寒本人名下都有幾套房産,其中還有商鋪,但平時都是許冬生在打理,他隻需要當一個躺平的小廢物就好。
池焱不記得許家在燕市有房子了,但他不信現在的許寒會一點也想不起來。
池焱更不信昨晚許冬生在得知兒子擅自跑出醫院,買了一隻小狗,還要留宿酒店的時候,沒想過提出接兒子在這邊的房子過夜。
因為許冬生無比清楚自己的兒子在日常生活中有多嬌氣。
池焱似笑非笑地看着這隻心虛小狗。
哼,好啊,一邊當着需要人開導和抱抱的小可憐,還不忘抽空兼任一隻心機小狗。
面對貓貓老婆的質問,許寒的眼神瘋狂飄忽,努力讓自己不結巴:“因為許總沒說啊。”
才不是,其實說了,所以打電話期間,他才特意跑遠了點,不忘壓低聲音,拿了“我看池焱太累了,我和他還是住酒店吧”這個借口搪塞過去。
再然後,當然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理直氣壯的告訴貓貓老婆,許總同意他們外宿了。
反正事實就是許總真的同意了,其它的事情你也沒問,所以本少爺才沒有說謊呢。
當時抱着這樣的信念,許寒才沒有做出任何說了謊的小動作。
現在池焱提出了質疑,許寒也就維持不住自己的理直氣壯了。
“反正他沒說過。”許寒努力闆着臉強調,說服貓貓老婆的同時,也是在說服自己。
池焱懶得拆穿他拙劣的謊言,指揮:“打車,給錢。”
買了狗和肉罐頭後,親手賺的幹淨錢隻剩下了三塊五毛,起步價都夠不着。
按照許冬生給的地址,車子開到了他現在所住的那套花園洋房。
因為不常住,房子裡沒有特意雇人,偶爾才會讓人上門清掃打理,所以給兩人開門的也是許冬生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