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後來秦修羽幫蔣先生找到了一個新的繼承人,這件事算是一筆勾銷了,卻也讓蔣太太徹底恨上了這對多管閑事的兄弟。
假設蔣宇航出事,蔣太太第一個找麻煩的人,一定會是池焱這個始作俑者。
之後才是那個叫夏星辰的男生,最後才是秦修羽。
對于如何報複秦修羽這樣難以撼動的上位者,傷害他的親弟弟,大概就是蔣太太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報複了。
眼下看到池焱受了傷,溫翠玲率先想到的就是這件事,難道蔣太太出手了?但池焱看起來傷得也并不算重,不太像是蔣太太的手筆。
那個女人在寶貝兒子的事情上,是出了名的睚眦必報,怎麼可能隻讓池焱這個罪魁禍首受這麼點傷?
溫翠玲沉吟思索時,瞧見少年的神色瞬間陰郁下去,語氣森然,對她冒出極其不禮貌的四個字:“關你屁事。”
對長輩這樣,顯得十分的沒有教養,溫翠玲皺起了眉。
這讓她想起了前幾天才見過的那個乖巧腼腆少年,這麼一看,兩人就不是很像了。
要不是頂着繼母的身份,要不是秦業榮不喜歡家裡人明争暗鬥,鬧出事情給外人看笑話。
要不是需要顧忌除了親弟弟,基本六親不認的秦修羽,自己還要護着兒子秦修朗,溫翠玲可能當場就甩臉色給池焱看了。
說不準還會沒好氣的教育他幾句。
溫翠玲努力保持微笑:“阿姨隻是擔心你。”
池焱冷着臉看她。
煩躁,前所未有的煩躁,一股無名火蹭蹭的往上竄,那顆千瘡百孔的心,眼看就要被燒成灰燼,進而燒掉他所有的理智。
“老婆?”
病房裡的少年能隐約瞧見門口有條大尾巴甩來甩去,知道池焱還沒走,忍不住出來查看情況。
發現還有外人在,許寒頓時心虛剛才的那聲老婆,等看清楚這個外人的長相,他立馬認出來了,心虛也瞬間被驚訝所取代。
這個奇怪的阿姨怎麼也在這?
許寒張嘴,又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眼前的這個女人,隻能尴尬的長了張口,憋出一句幹巴巴的:“你好。”
看到許寒的刹那,溫翠玲的表情猝然崩裂,一道道裂痕裡充斥着迷茫、震驚、恐慌……各種情緒翻滾、交織在一起。
她不知道想了什麼,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警惕地盯着神色疏淡的繼子。
池焱,秦修羽的親弟弟,一個和許寒在容貌上有頗多相似的少年。
為什麼池焱會和許寒一起出現在醫院?池焱出現在許寒身邊有什麼目的,難道是秦修羽安排的?
那麼,池焱是否又真的是所謂的“秦修顔”?不然為什麼會這麼巧,和誰像不好,偏偏和許寒這麼像。
她明明去驗證過了,DNA報告上池焱就是老爺子的兒子啊。
如果是秦修羽做了手腳,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如果隻是想讓秦業榮和她失了心,為什麼不幹脆把真相抛出來?
大腦的思緒太過雜亂,以緻于溫翠玲并未注意到許寒剛才的那聲老婆。
此時她渾身的血液如同被凍住,腳步也生根,死死紮在原地,半晌,沒有絲毫的動靜。
這兩人認識,這是池焱的第一反應。
他的眉毛一點點皺起,在他所經曆過的軌迹裡,許寒和溫翠玲的相遇不該是這個時候。
當初還是“許寒”的他,知道自己身世的時候,已經待在牢裡了。
這場離奇穿越導緻的蝴蝶效應,果然還是引發了失控的負面效果。
或許,他一開始就不該回去。
在被秦修羽帶回燕市的那一天,他就該老實實的待在燕市發爛發臭,并且還要想方設法,讓林子清這個主角受也安安分分的待在燕市。
隻要阻止林子清轉學,那麼一切的開端,或許就能就此終止。
隻要阻止林子清,這個時間線上的許寒不會遇上林子清,那麼許寒身邊的人,就不會因為許寒的炮灰身份,受到直接或者間接的影響。
根本不需要“池焱”自以為是的回去,妄圖改變什麼。
那麼由此産生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為什麼自己一開始沒有這麼做呢?這明明是最為立竿見影的辦法啊。
為什麼呢?
為什麼?
為什……
原本平緩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粗重,胸口也在随之起伏。
大腦仿佛隻剩下了“為什麼”三個字,不斷複制粘貼,質問他是何居心,為什麼犯了一個最不該犯的錯誤。
許寒率先發現了池焱的不對勁,也不管還有外人在場,他立即去抓池焱的手,一抓才發現池焱的手明明很涼,卻冒出了很多汗。
許寒的心裡湧起強烈不安,“怎麼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池焱垂下眼簾,目光盯着兩人交握的手,“沒事。”
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把人抓過來,抱在懷裡,可能還會當着溫翠玲的面親下去,當然,是抱有最為純粹的惡意。
對誰的惡意?有對溫翠玲的,有對許寒的,自然也有對自己的。
有時候池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麼。
他越來越感覺自己像個沒有自控能力,和自主意識的怪物。
“走吧。”
池焱選擇反握住那隻手,拉着他,從溫翠玲的身側錯身而過,一起消失在了拐角。
***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總有路人選擇側目,打量其中一個公共休息椅子。
隻因為那裡坐着兩個纏着繃帶,且衣服皆有不同程度破損的少年。
其中一個額頭纏着繃帶,頭發稍微短點的少年,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烤腸。
可能是咀嚼的時候牽動到肌肉的擦傷,他偶爾會露出痛苦的表情。
幾乎一整天沒吃東西,太餓了,許寒很快就吃完了這根平時并不怎麼愛吃的烤腸。
許寒把竹簽丢到垃圾桶裡,發現池焱失神地盯着前方,于是他一屁股挪過去,在一衆步伐匆匆的路人面前,大着膽子湊到池焱耳邊:“老婆,不是要去買衣服嗎?”
感覺見了那個怪阿姨之後,貓貓老婆就變得怪怪的,說好了讓他在醫院等着,結果又直接把他帶出了醫院。
許寒再傻也有了一些猜測。
“老婆,你是不是認識剛才那個阿姨?”
真神奇,幾天前才在小叔墳前見過,對方不僅是小叔的高中同學,也是許總的朋友,現在疑似和貓貓老婆認識,這也太巧了點。
池焱聞言,終于将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凝視那張本該白白淨淨的漂亮臉蛋。
因為被人粗暴的從車上丢下去,沒受過什麼摧殘的,堪稱嬌嫩的皮膚,在不可避免的和粗糙的地面發生剮蹭之後,劃出了可見的擦傷。
額頭傷口比較大,消了毒後還纏上了一層繃帶,下面是一雙哭過很多次的黑亮眼眸,看起來脆弱又可憐。
池焱沒有回答,反問:“你和她認識?“
許寒點點頭,又搖搖頭:“不認識,就前幾天小叔忌日見過她一次,她說她是許總的朋友,還是小叔的高中同學,你以前也不認識嗎?”
問完最後那句,許寒立即察覺到了不妥,心虛地盯着手指看。
池焱一眼看穿,沒有揪着這個不放,語氣淡淡:“不認識,沒見過。”
許寒點頭,一看就是信了池焱的話,壓根就沒有去想過他說謊的可能。
既然自己不認識,那麼做過“許寒”的貓貓老婆不認識,也完全合理。
池焱看向别處,提醒:“她看起來不像什麼好人,以後見了躲遠點。”
聽到這話,許寒歪頭:“有嗎?”
雖然那個阿姨确實有點怪怪的,但并沒有給他什麼危險感,甚至還給他一種說不上來的親近感。
許寒看到溫翠玲的第一眼,就覺得她有些眼熟,偏偏又想不起來是不是在哪見過。
“我知道了!”
許寒一驚一乍,使得池焱剛才還煩躁甩動的尾巴,當即出現受驚後的輕微炸毛。
池焱察覺後,不動聲色的将尾巴挪到另一邊,側身擋住,才淡淡問:“知道什麼?”
許寒解釋:“知道為什麼我第一次見她,就覺得她有點眼熟,原來是因為你們兩個長得有點像。”
破解了心中的疑惑,許寒看上去有些興奮:“很神奇是不是?明明我們都不認識她,我前幾天才見過她,今天我們又一次碰見她了,而且你們還有點像,好神奇。”
池焱面無表情地盯着少年笑彎的眼眸,聽着他語氣掩不住的雀躍。
“難怪我當時覺得她有些眼熟,有點親近感,原來是因為在她身上看到了我老婆的樣子。”
這個笨蛋……池焱的眉毛抖了抖,微微眯起的眼睛,像極了在打什麼壞主意的邪惡貓咪。
因為他在想,要不要提醒這個笨蛋小狗這件事背後的因果關系,首先究竟是池焱像,還是許寒像。
如果沒人提醒的話,這個笨蛋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看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
算了,看在今天是可憐小狗的份上,老子就勉為其難的做一次虛僞的好人吧。
池焱起身,擡擡下巴示意:“吃完了?還不快走。”
池焱找了家服裝店,用許小狗的前買了兩套衣服,把身上髒兮兮的衣服換掉之後,才帶今天的壽星去填飽肚子。
因為手頭緊,池焱并沒有把人往什麼高檔的地方領,他找了家面館,要了一碗福面,也就是長壽面。
聽見池焱隻要了一碗,而且還是長壽面,許寒下意識覺得這是給自己點的,于是詢問:“你怎麼不吃?”
“沒胃口。”發生這麼多事,他有胃口才有鬼。
“沒胃口也要吃,老闆,我們要兩碗。”許寒掏出錢包,把錢補上,然後喜滋滋的說,“你買的我吃,我買的你吃。”
互相給對方過生日,完美~
明明在幾個小時前,還因為意外引發了驚恐症,并且弄丢了視若珍寶的小熊寶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現在竟然還能笑得這麼傻。
池焱都有些佩服這個時候的自己了。
池焱也很清楚為什麼這隻笨蛋小狗會像個沒事人一樣,隻剩下一臉的傻笑。
隻因為眼前的這個許寒還是個貨真價實的,戀、愛、腦。
仿佛隻要擁有了冒粉紅泡泡的甜美愛情,就擁有了全世界的超級無敵戀愛腦,哪怕隻是單相思,也能被迷得暈頭轉向,恨不得把全身上下最寶貴的東西都獻出去。
這也不難理解,畢竟這個時候的許寒還是天真的笨蛋。
隻是池焱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輩子的許寒選擇的戀愛腦對象會是“自己”
并且還是在知道“自己”是自己的情況下。
在蝴蝶效應的影響下,這小子的腦袋是被門給夾傻了?
不,明明是瘋了。
又一次深刻的意識到許寒喜歡上了“自己”,想讓“自己”給自己當老婆,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池焱的太陽穴開始突突的跳,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拿他怎麼辦才好,隻能深呼一口氣,決定找個位置坐下,暫時冷靜冷靜。
不然他怕自己忍不住揍他,揍正常了為止。
隻怕還沒舍得揍下去,這隻哭包小狗就會哭唧唧的撒嬌“老婆疼,要老婆親親”之類的……
不行,不能再想了,越想越可怕,腦袋也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