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時衍的意圖有點明顯,林惜喬不是看不出來。
但季時衍半跪在她面前,也不說話,隻是用那雙漂亮的漆黑眼眸靜靜盯着她,眼角眉梢都帶着些故意為之的可憐意味。
林惜喬見到他這副模樣,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況且她私心裡也想抱抱他。
大不了等會兒抱的時候她多注意點别讓身上的貓毛蹭到季時衍好了,林惜喬半是無奈半是縱容地想。
于是就任由季時衍戴上手套後,再次将她摟進懷裡。
他戴着手套的手觸碰時溫度微涼,帶着橡膠材質特殊的軟,輕輕搭在她腦後,另一隻手環着她的脊背,身為貓咪嬌小的體型在修長的手中被襯得更小。
林惜喬的臉隔着輕薄的T恤貼着季時衍心口的位置,四隻小小的貓爪搭在他的胸膛上,能感受到衣服下他的體溫,鼻尖有淡香萦繞。
她小心翼翼地将尾巴收起,蜷成一團縮起來,避免尾巴上的毛發碰到他的皮膚。
這是個很溫暖的擁抱,他們互相依偎汲取着對方身上的溫度,同時也是很脆弱的一個擁抱,過敏患者抱着他的過敏源,危險又沉溺。
林惜喬貼着季時衍胸膛的臉突然很輕地在他衣襟上蹭了蹭,聲音有些悶:“能重新擁有一次生命是件很幸運的事,但我現在隻能以貓的形态存在,你又恰好對貓毛過敏,一輩子保持距離的話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了。”
季時衍原本垂着眼,神色溫軟地享受着這個來之不易的擁抱,這個角度能讓他很好地注視着懷裡的白色小貓。
聽見林惜喬的話,白衣青年原本慵懶惬意的眼神瞬間變得幽深晦暗不明,手指默默收攏将懷中的小貓抱得更緊了些。
林惜喬聽見他語氣笃定地說:“是幸運,你能再次回到我身邊對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幸運。”
“我不覺得過敏是件嚴重到會影響到我們的事,此刻的我依然在擁抱着你,它阻止不了我親近你,現在是,以後也是。”
此時此刻這個窩在季時衍懷裡的姿勢,讓林惜喬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說話時胸膛細微震顫的幅度,林惜喬浮躁不安的心就在這平緩的律動和季時衍堅定的聲音裡漸漸安定了下來。
“而且過敏這種疾病也并不是完全無法治療,脫敏治療時間長了就可以慢慢免疫的,我會好好治療快點痊愈的。”
季時衍抿唇,目光落在自己手上戴着的手套上,眼裡流露出細微的厭惡,不隻是對手套,更多的是對自己的自我厭棄。
以前總是口是心非不經意間把人越推越遠,現在就連擁抱都需要隔着一層疏離的防護。
季時衍曾經知道自己對貓毛過敏時,心裡沒有絲毫波瀾,過敏這種症狀并未對他的生活造成什麼實質影響,季時衍那時甚至覺得對他來說這算不上是種疾病。
他對毛絨絨的生物本來也不熱愛,隻要不接觸就好了。甚至很多時候由于他不招小動物喜歡的體質,往往是那些貓自己就會避開他走。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沒辦法接受林惜喬同那些貓一樣避着他。
如果林惜喬會因此遠離他的話,這種與生俱來的症狀才真正被他确診為疾病。
“所以,”季時衍停頓了下,聲音放得很輕尾音有些含糊,說不清是陳述還是懇求:“你不需要和我保持距離。”
季時衍搭在林惜喬腦後的手指尖忽動,力道輕柔地在上面蹭了蹭,小貓後腦勺柔軟的絨毛被蹭得些許炸毛淩亂,他又細緻地将弄亂的地方一一順毛撫平,反反複複。
“是小貓也沒關系,你還是你。”
“你以前習慣每天晚上出去兜風,這些年我也去考了機動車駕駛證,以後換你來坐我的後座;喜歡看雪,等到冬天我們就去北方看第一場初雪降臨;我會去學着做适合小貓體質既健康又好吃的飯……”
他一條條認真列舉着,像在寫篇嚴密的議論文。
最後經過層層的論據,終于論證了最核心的觀點。
他說:“我向你保證,變成小貓的生活和作為人類不會有什麼太大的不同。”
季時衍聲音沙啞,歎道:“所以不要懷疑自己再次活過來的意義,也……不要再次離開我了好麼?”
林惜喬擡頭視線和季時衍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對上,裡面碎光潋滟像含了一整池三月春水。
他低着頭看她,額前碎發垂落一直遮到分明的眼皮邊緣,柔和了他深邃眉骨和分明的輪廓帶來的冷硬,整個人看起來都透露着一股由内而外的柔和。
透過季時衍溫柔的眼,林惜喬仿佛能看見他口中她和他的未來,在這個小院裡,一人一貓,三餐四季,夏天的時候就騎車出去兜風,冬天長途跋涉去赴場初雪的約定,歲月在不知不覺間靜靜流淌。
好像隻要有他在身邊,即使不是人類也沒什麼好害怕的。
林惜喬心中狠狠觸動,又一時組織不出語言來表達心裡的感想,于是笨拙認真地應道:“好,我們一直一直在一起,以後不分開了。”
“嗯,謝謝你願意陪在我身邊,我會努力做好一個優秀的貓貓飼養員的。”季時衍很少見地說了疊詞,還是貓貓飼養員這種可愛的稱呼。
“可是我覺得你現在就已經是一個優秀的貓貓飼養員了哦。”
林惜喬的心被他的話泡的軟乎乎的,滿腦子的季時衍怎麼能這麼這麼好、這麼這麼可愛啊。
季時衍抱着她,指尖輕柔地撫摸過她的脊背,他聲音微沉:“不,我現在做得還不夠好。”
他又默默把懷中的小貓抱得更緊了點,小小的幼貓輕輕依戀地蹭了蹭他的胸膛,柔軟又熨帖。
溫暖的午後,兩個人都希望這樣幸福的時刻能停留得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