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柔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魏瑕随便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後不說話了,林北柔也向外看去。
這裡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對面有個樓頂露天餐廳,也很有名,上面種的不是盆栽,全是真的樹。
樹冠長得娉娉婷婷,早上的陽光漏下去,很多人特别喜歡預訂這裡的早午餐。
現在是早上九點四十多,食客衣着光鮮,成雙成對坐在鋪着白布的餐桌邊談笑風生,樹影搖曳婆娑。
過了幾秒,樹冠起了一層樹葉子浪,林北柔正覺得風是不是有點太大了,一個客人的藍緞帶黃草帽就被吹飛了,打着旋一直往樓下飛去。
接着,所有人都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
侍應生單手張開五指端着盤子過來,腳步一滑差點把盤子打翻。
陽光迅速由濃轉淡,直到消失,本來清藍的天空,被灰白色厚雲遮蓋。
很快整個天空都變成了深灰色,尤其頂上的雲發黑,天邊泛白。
一切就發生在短短幾十秒之内。
林北柔:“這是……魏總你做的?”
魏瑕:“嗯,要下雨了。”
天邊雲層間隙閃電劃過,不到兩分鐘,刷一聲,傾盆暴雨就下來了,覆沒了全市,一直延伸到海面上。
閃電雷鳴也來了,客人瘋狂起身避雨,一陣狂風吹過,草帽又被吹回了那個正在找地方避雨的女士頭上,女士同伴都傻眼了。
林北柔:“……”她轉過去看魏瑕。
魏瑕好像沒有看到對面,隻望着天上,因為發燒而耳朵紅得滴血,表情卻淡淡的,一點攻擊性也沒有。
魏瑕望向她:“這是最簡單最入門的,所以他們不敢硬來抓我們。”
即使在勝身洲,呼風喚雨天人合一,形成極大範圍的行雲布雨,如同走蛟騰龍,也隻有天賦極強的高階修士辦得到。
林北柔明白了,魏瑕就是個行走的人形兵器。
林北柔:“魏總,被靈脈接納就要去基地,去了會怎麼樣?”
魏瑕眼睛不眨地盯着天空:“贛州有一口鎖龍井,去了那個地方,就跟鎖龍井裡的龍一樣。”
林北柔:“你去過嗎。”
“嗯。”
“後面是怎麼出來的?”
魏瑕轉過來看着她,表情比白開水還平淡:“你要看嗎,在我身上。”
魏瑕手臂向上脫掉了T恤,轉過去給她看後背。
林北柔瞬間屏息凝神。
天光玉造的脊背上浮動着奇異的紋路,乍看以為是刺青,沒有刺青的呆闆滞澀,像墨煙一樣,還會動,随着光線方向不同而時隐時現,像山水但又不像。
魏瑕:“打造一副要上千億,二十年以上期限,留其神去其形,釘入全身脈輪。”
林北柔在勝身洲也見過類似封印。
想利用對方的力量,又害怕對方力量太強反噬自身。
于是把對方十成力量壓制到三成,甚至一成,是很殘忍的手段。
魏瑕穿回T恤,有一縷墨煙爬到了他脖子上,蔓延到臉上,又很快淡去了。
林北柔明白了,魏瑕帶她脫離魏抒培的管控,就是不想她去基地被強制加上這種封印。
現在魏瑕在和另一邊博弈。
林北柔:“謝謝魏總,以後我都聽你的。”
魏瑕瞥了她一眼:“不知道我要讓你做什麼之前,最好不要許下這種保證。”
林北柔:“魏總,你想讓我做什麼?”
門鈴聲突然響起。
林北柔頓時緊張:“誰?”
魏瑕:“不是來抓我們的人。”
魏瑕過去開了門,林北柔跟在他身後。
門口兩步外站着一個不認識的中年人,整個人顯得很有教養,氣質就像舊年代穿越過來的,要是這個人站在大媽大爺喜歡光顧的連鎖社區超市外面,一定很違和,但站在這種地毯都手工的酒店裡,就沒有任何違和感。
林北柔感覺這人年紀不像表面那樣。
“六公子,”中年人開口就用的舊稱,“宗首請您過去叙舊,組織知道您經常住這邊,您一直在酒店怕是不大方便。”
林北柔聽甯特助提到過,苔痕宗宗首是孫家太老爺子的長子,進了宗就等于出家了,孫家其他人在組織内部任職,名頭高,但實權不高,孫家之所以地位高,就是因為苔痕宗。
靈脈淨化涉及到十分複雜龐大的事務,這些事務分派下去,需要動員各方勢力,尤其是宗派和世家,苔痕宗傳承自唐代,算是國境内很悠久的派系。
魏瑕:“不去。”
中年人:“六公子,宗首特意讓我來請您的,孫小姐醒了也在那邊,她還說當時現場有情況,想親自當面告訴您。”
魏瑕:“不去。”
說完直接把門關上了。
中年人知道魏瑕的性格,也不意外,回去了苔痕宗,把這些告訴了宗首,宗首已經七十多歲了,聽完閉目養神反應不大。
孫芮晗在旁邊全程聽完問:“你說那個林北柔跟他一起待在酒店裡?”
中年人:“是的,看來林助理已經得到了六公子的信任。”
孫芮晗:“魏瑕人還好嗎?”
中年人:“看着像有點發燒的樣子,估計還沒從靈脈沖擊中恢複過來。”
孫芮晗心裡一直想着這件事,她也被靈脈沖擊給整得上吐下瀉,好在苔痕宗有專門的高人給她治療,不到半天孫芮晗就恢複了大半,急着想知道魏瑕那邊的消息。
當時在現場她其實什麼都沒有看見,隻是想找個借口和魏瑕交流。
孫芮晗的姑姑有本事,在内部擔當了職位,做事很踏實,底下也管着一個辦公室,還得到了領導賞識,年底就會升職,孫芮晗自己沒有特别突出的能力,隻是在苔痕宗學了些本領,能靠家裡去B組待着。
她不能用自己本事給孫家帶來助益,孫家就會為她安排一件能為孫家帶來利益的婚事。
孫芮晗本來眼光就高,其他世家年輕人人品好的她看不上别人的能力,能力強的她看不上對方的臉,臉好的她不喜歡對方人品,挑來挑去沒有一個看上的。
孫家以前給她介紹過魏抒培,魏抒培長得好,能力強,論人品也不是那種小人之流,但孫芮晗勉勉強強,覺得自己還能找到更好的。
後來孫家聽說魏家的六公子從昆侖區基地回來了,就跟她說魏抒培還有個堂弟,人家的親祖父才是魏家上上一代家主,孫芮晗還覺得和魏抒培一個路數,不太感興趣,直到在一個聚會場合看到了魏瑕本人。
當時就對魏瑕一眼心折的世家年輕人,不止她一個,孫芮晗知道自己在裡面不算最出挑的,但她有個最大的優勢,魏家和孫家是世交。
得知魏瑕從來沒有交過女友,一直單身,孫芮晗就更想達成所願了,覺得魏瑕不是那種輕易受女色挑撥的俗氣男人。
結果,孫芮晗完全沒有想到魏瑕身邊忽然多了一個助理,這個助理還一下子成了天選之人。
偏偏魏瑕居然這就允許林北柔待在他的酒店套房了,甯特助以前都沒這個待遇,都是去隔壁助理房間的。
理性知道林北柔本人沒有錯,感情上她不可避免地對任何會阻礙自己計劃的人事感到不喜。
孫芮晗想了一會兒,想到了中年人說的,魏瑕在發燒。
世家的手段非常多,尤其擅長從現有條件尋找突破口。
本來她也不想這麼幹的,但是不這樣幹,她就要跟一個不喜歡的人結婚了。
孫芮晗去找她姑姑的兒子了,人雖然才比她大兩歲,卻已經在苔痕宗裡當中高層了,和一群老頭子共事,為人很老練,表哥聽完她的來意,詫異地說:“你膽子這麼大,到時候出事你怎麼擔得起?”
孫芮晗:“你們不都希望和魏家聯姻嗎,你就說你幫不幫我吧。”
表哥想了想:“會幫你,但到時候翻車了,你不要說是我幫你的,你姑姑肯定會殺了我。”
孫芮晗非常高興,看着她表哥打了一個電話,事情就交代下去了。
孫芮晗馬上換了一套衣服,收拾了一個小手提包,直接前往魏瑕住的酒店。
接下去隻要把林北柔調走,今天的事就成功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