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嬸子心太善,明明可以這樣折磨你。”徐盼兒笑得溫柔,她蹲下,用指甲擰着阿迪雅希絲燒焦的皮肉:“你真的很惡心,我讨厭你的假惺惺,讨厭你選擇的死法,明明丫丫就可以去死了,你為什麼要讓我留下她這個污點?”
“招娣她,應該叫你媽媽吧。”阿迪雅希絲很淺的微笑着:“你更惡心,讓我猜猜他的父親是誰?”
“是徐伯吧。”
“你閉嘴!”她失控地大喊着,掐着這個揭露她傷疤的罪人的脖子,膝蓋也抵住了她柔軟的腹部:“你根本不是人,你是怪物,殺了你一切都會回歸原樣,對,隻要殺了你招娣就可以重新成為祭品了。”
混着【鲛人血】的海水從阿迪雅希絲的口中流至臉頰,她嗆咳着,拼盡全力掙紮着從齒縫中擠出不成樣的音節:“我…有…辦法…救你。”
徐盼兒而不敢置信:“你瞎說什麼?”但阿迪雅希絲明顯感覺到她動搖了,她掐着自己喉嚨的手放松的力道就是最好的證明,她輕輕拍着這姑娘發抖的手,給予她自己的提示:“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把你,該幹的,做完以後,就回家祭神吧。”
“海神,保佑你。”
徐盼兒的女紅很好,阿迪雅希絲看着腰上皮膚和魚尾部皮連接處細密的針腳不禁想到了白柳脫線也不舍不得扔掉的襪子,他總會潦草的縫幾下繼續穿。
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她好想他們。
徐盼兒走了,留下來還在流血的她,長褂蓋住的縫合線,現在看去她就是條被打撈上岸,被人類關起來的鲛人,在死寂與孤獨中等待着明日的死亡。
徐盼兒,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
又喝醉了。
徐盼厭煩的皺起眉頭,父親的怒罵和母親的哭泣幾乎貫穿了她整個童年,她閉上眼睛,試圖屏蔽掉這些讓她感到不适的聲音,但這隻是徒勞無功,她還是換上了懦弱的神情小心翼翼的推開了家門。
父親打累了,仰面躺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母親随意抹了把臉,怨毒的眼睛像帶毒的海鳝:“死丫頭片子,又去找哪個野男人了?别又搞出個怪胎。”
“我去幫彩霞嬸子了,您回屋看着金豆吧,這兒我收拾。”她這副包子樣是在這個家裡最常見的狀況,母親沒有理會,一瘸一拐的走回了房間。
火柴受潮了,徐盼兒擦了好幾回才勉強獲得了一點點微弱的,承載着她全部希望的火光。她将火柴扔在地上,灑在地上的酒精是最好的燃料,她雙手合十,拜了拜海神的小木雕,在一片火光中卻看到了從院裡柴垛堆裡爬拿出來的招娣。
以及站在她身邊,本該奄奄一息躺在昏暗房間裡等待死亡的【阿迪雅希絲】。
“再見。”那個【阿迪雅希絲】一如初見,臉上是怪異的神紋和明媚的笑臉,好似在嘲諷她的自取滅亡。
“姐…”小招娣懵懂地看着在紅色,橙色和黃色中“跳舞”的大姐,或許我們該稱她為招娣的親生母親了,她高興的拍着手搖搖晃晃的走到門邊想要與對方玩耍,火舌舔舐着她的臉頰,幼兒尖細的哭聲終于驚擾了這死寂的漁村。
村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徐家的事别管,那就是一池渾水,手腳伸進去都洗不幹淨。
但現在,渾水被業火蒸發,隻剩徐家的傻二丫傻人有傻福的活了下來,其餘四人全部葬身火海,死樣凄慘。
“和我走吧。”
小招娣站在海邊,白色的在那個夏季突然出現在海洋中的白色的美麗幽靈握住了她燒傷的手,有星星點點的藍光融進了她的左眼,她混沌的腦袋多了些不屬于自己的記憶,眼神也變得清明。
“去,哪?”她說話還是不利索,但“幽靈”很有耐心,對方溫柔的笑着,手輕撫着孩子柔軟的臉頰:“去一個,沒有人會讨厭你的地方,去新家就有新名字,那你以後--”
“就叫天玑,好嗎?”
“啊!”
天玑從夢中驚醒,她呼吸急促,左臉上的燒傷發燙發癢,左眼也痛的要死,她捂住眼睛,手握成拳狠狠的捶了下床:“你到底還要纏着我多久。”
“明明都過去了,明明已經被我們殺死了,為什麼還是要重複的夢到你?”
“沒關系的,沒關系的,”她自我安慰着:“【我們】自從選擇了這條路就不再是【我們】了,不是嗎?”
“現在的【我們】,才是這場戲的領銜主演。”
潮汐旅館的老闆還是沒有如她親愛的顧客們所願死在17日以前的每一個夜晚,相反,她安然無恙甚至可以稱得上精神抖擻,看着白柳加深的黑眼圈笑彎了眼。
“你看起勝券在握,徐老闆。”白柳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告訴我,你到底算什麼樣的存在?”
“BUG?還是神明?”
“都不是。”天玑咬着圓珠筆的尾部:“但看在她的面子上,我可以勉為其難的為你答疑解惑。”
“【我們】,大部分在最初的時候都是副本裡的npc路人甲,被她選中後會被帶到《失樂園》進行培養,她很失敗,種植的花草甜果都是金玉在外敗絮其中的毒物,哪怕獲得她的部分力量和意識能在三級副本裡當個小boss苟命仍然有人貪心的想要更多。”天玑吐字清晰,語速流暢,哪有半分【啞巴】的樣子?
白柳點點頭,在吧台邊的老地方抽了張旅行手冊,撕碎,折疊,頭也不擡的繼續問:“【祂】,是神嗎?”
“我個人認為她不是,自作聰明,狂妄自大,假惺惺,僞善至極,和我所見的人類玩家沒什麼不同的。”她嘴角上揚,像是想到了什麼極其興奮的事情:“所以,【我們】聯手殺死了她,連屍體都切碎了,心髒都挖出來了,她死的不能再死了。”
“你很讨厭【祂】嗎?”白柳折好了一隻紙船:“你們為什麼要殺了那個神?”
天玑沉默了,咔哒咔哒的按着圓珠筆回憶着已經模糊的記憶:“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主要是那四個家夥謀劃的,我隻負責遞刀和補刀,我切碎了她的右手,因為她當初就是有那隻手把我拉出深淵的。”
“很典型的恩将仇報。”王雅不知在樓梯口聽了多久,她快步上前抓住了天玑的衣領,語氣不善的質問:“那蝶靈呢?她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