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診器裡的心跳聲變得紊亂，從有規律的砰砰聲到滋滋啦啦的電流聲，最後又變成了王雅自己的聲音。

“我……感到空茫和迷惘。”王雅的聲音從耳挂的地方穿出：“這是我對阿迪雅希絲和異端處理局共有的情感。”

“嗯，”廖科點點頭：“那你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聽診器靜了一會：“我喜歡他們，但對阿迪雅希絲的喜歡和對異端處理局的各位不是同一種喜歡。”

“我甯願是斯德哥爾摩情結作祟，也不願意相信其他的狀況，這讓我感到矛盾，我不想再背棄自己的信仰了。”

“你為什麼會認為自己喜歡阿迪雅希絲？據我了解，她在以往的大部分世界線中将你虐殺，除了斯德哥爾摩我找不到第二個原因。”廖科問。

“這種感覺…可以追溯到第0001條世界線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聽診器說：“我見到她第一面時，心髒就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就感覺，我們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我活下來的意義就是她。”

“她是我靈魂的歸宿，是我無法割舍的一部分，是我究其一生都在追尋的光亮。”

“我想我對她一見鐘情了，但又感覺不是這樣，我對她的感情用單純的【愛】或者【喜歡】來解釋都太淺薄了，可我又找不到能貼切形容的詞，我感到很迷惘。”

“我有時候又覺得我很賤，我在對一個欺騙我傷害我的惡人産生扭曲的情感，最可怕的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她。”

“沒事的，小雅。”廖科聲音平緩，筆尖摩擦紙頁發出沙沙的聲響：“如果我問你，是選擇回到流浪馬戲團還是正常的生活，在你意識清醒的情況下會選擇哪種方式？”

“我……”

“我想正常的生活。”

＊

【王雅，女，十五歲，由二支隊隊長唐二打出外勤任務時捕獲，編号0051，輕一級黃色人形異端】

【異端0051于0374号世界線被異端處理局收容，編号0051，在第一支隊隊長（即我本人）的擔保下，于序列0380号世界線釋放進入社會，在該世界線中已完全融入社會，從異端轉化為正常人類，精神升維成功……】

踏入一個正常的世界線正常的生活是王雅奢望已久的生活。

她像許許多多的普通學生一樣，按時上學下學，早晨拿着早餐慌裡慌張的趕公交地鐵，夜晚又随着忙碌的人流在燈火闌珊的街道上享受接下來的空閑。

太正常了，正常到不正常。

郊區的工廠爆炸，夢幻的粉紅星雲逐漸蔓延覆蓋了整座城市，房屋被爆炸的餘波轟踏，王雅捂住口鼻，但甜膩的氣息和灰塵還是争先恐後的往她鼻腔裡鑽。

“媽的。”她低聲咒罵着，可眼前模糊不清，粉紅色，到處都是幹葉玫瑰瓦斯的粉紅。

她的雙眼刺痛，右眼下的皮膚開裂成玫瑰狀，眼睛裡也綻開了朵盛放的幹葉玫瑰。

她被【污染】了。

“哒哒哒。”

有人的腳步聲在向她靠近，聽聲音像是帶跟的皮鞋，王雅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手心也滲出冷汗。

“張嘴。”

手被強硬的扯開，阿迪雅希絲動作粗暴的往她口中塞了段尖銳的植物，她艱難吞下的同時不知哪裡來的氧氣面罩也被扣在了臉上。

“阿迪雅希絲？”

“别說話，咳咳。”小姑娘咳嗽着，她撥開面前的粉霧，右眼裡的玫瑰開的正盛。

“異端處理局的人在找幸存者，你不要聲張，我得趕緊走了。”

阿迪雅希絲打了個響指，點點湛藍彙聚成一條發着光的小徑延伸至遠方：“前方坍塌太多建築物了，你順着這條路走。”

“再見。”

王雅順着那條光路，扶着牆壁跌跌撞撞的跑出校園，陽光被爆炸帶來的粉塵和幹葉玫瑰瓦斯掩蓋，她伸手抹開面罩上的遮擋，那雙流着淚的眼睛還是看到了想象中的場景。

到處都是倒下的人，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呼喊、尖叫與哭泣。

她恍惚間甚至以為又回到了異端處理局那個屍橫遍野，烈火燃燒的訓練營。

沒有一條安全的世界線。

她永無甯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