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爾拍了拍戀人的肩膀:“耐心點,我的摯愛,好戲剛剛拉開帷幕——看起來,你也很喜歡這個故事,是嗎?”
雷伊露出一個尴尬的微笑:一方面,他不忍心打壓戀人旺盛的創作欲望,另一方面,他的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
于是,當西澤爾興沖沖地描述,他會利用葡萄豐收的酒神節,引誘他的主人喝下他準備的烈酒——當然,裡面摻了一些特地從黑市裡購買的特殊藥物。
故事中主角的原型并沒有等到這個故事最精彩的部分——酒神節宴會後,貴族主人與異族奴隸發生的“意外”。
意識消散的那一刻,西澤爾還在興沖沖地描述異族奴隸如何謀劃這場意外的初夜。
實際上,這并不重要——無論是故事還是在現實中,他的戀人總是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馬格努斯的浴室。
這位被人們懼怕的暴君将高大強壯的身軀泡在水中。蒸騰着熱氣的水面隐約映照出布滿疤痕古銅色身軀。
瘋狂的暴君正靠在池邊。即使水中漂浮着潔白的茉莉花瓣,香氣撲鼻。然而,穿過這道香氣的迷霧,他依然能聞到一股無法掩蓋的腐臭味道,源自身體内部正在衰竭的器官與體表深淺不一的疤痕,象征着他的生命在快速逝去。
他緩緩地擡起手,注視着手心陳舊的傷疤——那他人生中第一道傷疤,來自被他斬殺的第一個對手。
那個對手嘴邊生長着一圈青澀的絨毛,看上去比他還年輕。當時,他被馬格努斯野獸般的眼神所震懾。下一秒,年輕人手中的馬刀就被馬格努斯緊緊抓住。最終,不顧手心疼痛的馬格努斯抓住他的後頸,将他拽下馬,折斷他的頸椎。
十幾年後,當馬格努斯想到第一個親手斬殺的敵人,他還會因為興奮而渾身發熱。
那時的他年輕、強壯、好鬥,擁有無窮無盡的精力,可以數日不睡,不眠不休地追殺敵人。
那時,馬格努斯堅信,他是永不下山的烈日,他的生命之火永不會熄滅。
伴随着征服的腳步,他的版圖不停擴張,臣服于他的人越來越多。老邁貪婪的首領們獻上絕色女奴,純血駿馬,昂貴珠寶,試圖與他結成同盟。
現在,他距離巅峰隻餘下最後幾步。
然而,這具凡人的身軀卻早已不堪重負,永不止息的慢性疼痛折磨着他,不斷侵蝕着他的鬥志,他有預感,這具強大的身軀會在登頂前夜轟然倒塌。
午夜驚醒後,他能聽見死神的腳步聲,正貼着牆邊不斷接近。那一刻,他仿佛能看到死亡的暗影在他的頭頂盤旋。
事後被證實,那不過是一隻迷路的黑貓。随後,他以能想到的最殘忍方式虐殺無辜的黑貓,但是壓在心頭的恐懼并沒有随之消失,死亡的征兆從未像現在這樣清晰而頻繁。
在他的一生中,他從未經曆過如此脆弱的時刻。
起初,他勉強靠烈酒麻痹疼痛,現在,即使最烈的酒也無濟于事。
死亡的腳步不斷逼近,日夜被病痛折磨的他愈發瘋狂,直到那個會變成渡鴉的術士出現在他面前,向他承諾,他可以幫助他遠離病痛。甚至幫他找到一具年輕而強壯的軀體。
當馬格努斯追問這具軀體的用途時,那個醜陋的巫師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讓他那張醜臉更加令人作嘔。
不斷接近的腳步聲打斷了馬格努斯的沉思,他轉過身,輕聲呼喚着站在池邊的少年:“盧卡諾,藥。”
片刻的遲疑後,年輕的盧卡諾雙手捧出一個鑲銀的的牛角杯。
馬格努斯低下頭,長久地注視着酒杯中猩紅的液體。此時,酒杯正彌漫着令人作嘔的味道,那是一種混合了腐爛植物、煙熏氣味和詭異甜香的詭異氣味。來自一種緻幻植物的花苞,可以暫時壓制他的疼痛。
“舅舅,”盧卡諾終于開口了,“這種藥真的沒有毒性嗎?”
将酒杯中的詭異液體一飲而盡,馬格努斯将酒杯摔在池邊。牛角杯的碎片濺落一地,他輕輕搖頭:“這不重要。”
“盧卡諾,你知道嗎,在我十四歲生日前夜,我做了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