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便一說,蛇神承諾,英雄可以随時發起決鬥,”萊昂内爾先生補充,“最終,這個故事擁有一個童話般的結局——”
兩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從此,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雷伊嘴角抽搐:他已經接受戀人擁有與衆不同的思維方式,但這些嶄新的奇思妙想難免為他帶來新一輪沖擊。
如果西澤爾将他代入蛇神,當一個弱小的人類排除萬難,穿越海上的風暴存活了下來,不顧一切來見他,這怎能不是一種命中注定的、宿命般的愛情。
即使雙方是擁有血仇的宿敵,隻要西澤爾想,自由的他總是能想出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
現在,雷伊已經可以遵循西澤爾獨特的思維方式創作故事了:随手舉出一個經典惡龍、公主和騎士的故事。試問,為什麼公主和惡龍不能是一體的?受到詛咒的惡龍白天變成妩媚動人的公主,晚上則變回兇狠可憎的惡龍。
與高塔公主一見鐘情的騎士白天與公主談情說愛,夜晚則與惡龍苦戰到天亮。
起初,無聊且惡劣的惡龍隻是打算戲耍渺小的人類騎士。在惡龍的計劃中,在騎士告白的瞬間,它立刻會化身為惡龍,一口吞掉被現實捶打到肉質鮮嫩的騎士。
然而,在交往的過程中,惡龍漸漸發現,騎士就是它等待數百年的那個人。于是,惡龍陷入激烈的思想掙紮之中。
現在,雷伊毫不費力地創作出一個西澤爾式的故事——不對,按照西澤爾的創作思路,故事中的惡龍應該是王子,而非公主。
實際上,性别根本不重要,西澤爾總會用他那神奇的大腦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無論細節如何,他們都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在西澤爾眼中,愛是宇宙亘古不變的真理,是世間萬物運行的準則。諸神中愛神是獨一無二的至高神。隻要兩人真心相愛,年齡、物種、性别都不重要,無所不能的愛神能幫助雙方跨越生死鴻溝。
雷伊困惑地望着萊昂内爾,試圖在畫家臉上捕捉到情緒變化:“萊昂内爾先生,您接受這種全新版本的故事嗎?”
萊昂内爾笑着攤開手:“我的好友,弗朗索瓦曾經說過一段精彩的話,‘對觀衆而言,他們更傾向于看到那些經典的、擁有圓滿結局的、按照固定套路展開的故事,不斷重複的相似故事會讓他們感到安全而滿足’。”
“但是,對我們這些創作者而言,要求我們依循着千百年來的經典套路,一次又一次創作出相似的故事,這是在不斷消耗我們的藝術人格,是一種卑鄙的慢性謀殺。”
像是被激發了傾訴欲,萊昂内爾越說越激動:“被大多數人接受的經典套路,于我們而言是老套的陳詞濫調,而那些與衆不同的、産生初期很難被人們接受的新奇玩意兒,即便存在一些瑕疵,依然會引起我們的興趣。”
雷伊暫時無法理解萊昂内爾慷慨陳詞,但是他堅信,畫家必然說了什麼很厲害的話,于是他十捧場地鼓起掌。
一番慷慨激昂後,萊昂内爾恢複了冷靜:“回到你最初的問題——是的,相比于那些上演了無數次的經典,我更喜歡新奇的故事,如果邏輯說得通就更好了。”
萊昂内爾轉過身,滿意地欣賞着畫布上的作品:“比如大公口述的這個故事,在人們口中,英雄與蛇神同歸于盡,葬身于海底;實際上,不同物種的雙方真心相愛,在海浪中的孤島中過着幸福的生活。這也是個圓滿的結局,不是嗎?”
當他的口中突出雇主的名字時,畫家不由得緊張起來,他拍拍手:“來吧,樂于助人的騎士老爺,我們最好回到繁忙的工作中,在大公回來之前結束我們偉大的工程。”
然而雷伊并沒有立刻回去。注視畫面時,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我有個主意,既然是被海浪沖上沙灘,畫中人應該是渾身濕透的。”他指着不遠處裝滿清水的木水杯,“也許我應該将水淋到頭發和身體上,以便你更好還原場景。”
一瞬間,雷伊看到萊昂内爾眼中流露出激動的情緒,他用力握住雷伊的雙手:“雷伊騎士,難怪您能獨占大公所有的愛,您真是個助人為樂的大好人!”
畫家壓低聲音:“您知道嗎?在您開口前,我曾反複思索該如何提出同樣的請求。擔心大公因此對我展開瘋狂的報複,我不得不放棄了這個請求,沒想到——”萊昂内爾眼中閃爍着激動的光芒,反複搓手。
雷伊苦笑着搖搖頭,試圖為戀人解釋:“西澤爾是個寬容的人,況且這是他口述的故事,您幫助他以繪畫的形式完成這幅偉大的作品,他怎會因為這點小事怪罪您呢。”
萊昂内爾癟着嘴,用力搖搖頭:“他的寬容隻限于您一人,至于其他人——”萊昂内爾沒有說下去。
萊昂内爾大聲建議:“既然如此,我們還在等什麼,在您的配合下,我有信心創作出一幅傳世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