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矮人夫婦赢得了珠寶店老闆毫無保留的信任:主人不僅将鑰匙交給他,還特意為他們整理好了工坊,方便他們使用。
橡木錘表情嚴肅,沉默地放下裝有魔晶的木盒。
就在雷伊準備好握住鐵鍬,将木炭送入熔爐點燃時,橡木錘突然單膝跪了下來。
矮人雙手緊握放在膝蓋,随後垂下頭,開始用雷伊聽不懂的矮人語言念誦些什麼。
雷伊聽不懂其中的含義,但他能從橡木錘禱告中感覺到虔誠的信仰。看起來,橡木錘似乎在進行開工前的祈禱儀式,祈求神祇賜福于即将到來的鑄造。
念完最後一句後,橡木錘跳了起來。他吐出一口氣,将本就亂糟糟的胡子吹的更加淩亂。他指着面前熔爐大喊:“開工!”
幾個小時後,他們終于暫時從繁忙的工作中逃離出來。
此時,兩人正坐在工坊角落的矮木凳上,不停喘着粗氣。
從高度看來,木凳似乎是專門為矮人夫婦準備的,兩人需要付出極大努力才能勉強坐下來。
數次險些跌落在地後,兩人終于放棄,直接坐在了門檻上。
這一刻,雷伊堅信,這世上絕不可能存在比炎夏熔爐更像煉獄的地方。
整整一個上午,兩人充當了珠寶店的學徒。一人揮舞鐵鍬,不停鏟起木炭,送入熔爐,另一人則操作鼓風機,确保爐火始終熊熊燃燒。
橡木錘先是取出鑽石鑽頭,切割了一小塊魔晶。謹慎的初步試驗後,他将整塊魔晶放入某種耐火的容器裡,最後送入熔爐中。
火舌舔舐着容器的底部,漸漸的,魔晶開始從邊緣融化。始終密切關注着魔晶的橡木錘敏銳捕捉到這種微妙的變化,他快速戴上厚手套,轉身取來鐵鉗後夾住魔晶,放在底部可以旋轉的工作台上。
接下來是歐珀的工作時間。一臉嚴肅的矮人接過丈夫遞來的鑽頭,小心翼翼地将邊緣融化的魔晶放在工作台中心位置。
趁着魔晶處于半融化的狀态,歐珀一手緊握鑽頭,另外一隻手快速旋轉工作台。在她的雕琢下,魔晶鋒利的邊緣逐漸被打磨成柔和的弧度,瞳孔的外形開始顯現。
盡管兩人被襲來的熱浪炙烤着,兩人卻都不想離開酷熱的工坊,不想錯過這一刻的他們隻能任由汗水打濕衣衫。
汗流浃背的他們目不轉睛地望着不斷旋轉的工作台,目睹着魔晶從晶體逐漸被打磨成人類瞳孔的形狀。
此時,工坊裡所有人保持緘默,耳邊不時傳來各種聲音:殘留火星微弱的爆炸聲、工具台旋轉聲、墨晶被切割打磨的聲音、魔晶碎片飛濺四周時發出的輕微撞擊聲。
終于,歐珀松開了那隻旋轉工作台的手。她沉默地伸出手,身為長期工作夥伴兼丈夫的橡木錘立刻将鐵鉗送入她的手中。
她深吸一口氣,輕輕夾起兩個魔晶打造的瞳孔,依次送入降溫的冷水桶中。
當魔晶安全落入水桶底部後,所有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成功了。
這時,歐珀終于有時間抓住挂在脖子上的毛巾,随意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結束工作的她這才注意到,兩個人類年輕人竟然忍耐着酷暑,一直陪他們待在酷熱的工坊中。
“天呐,”歐珀忍不住驚歎,她立刻将搭在水桶邊沿的新毛巾甩了過來,“你們為什麼還在這裡!快,快去後院沖個涼,喝點水,不然你們人類會中暑的!”
在歐珀的提醒下,沉浸在觀察中的雷伊終于感到頭部傳來的脹痛——那往往是中暑的前兆。
雷伊還注意到,此時的兩人仿佛沖進一場暴雨中,身上的襯衣也已經徹底濕透了。
雷伊将毛巾遞給身邊的西澤爾:“那我們先去後院沖涼,需要我們的時候請随時開口!”
雷伊一隻手解開紐扣,一隻手抓住戀人的手臂,大步朝後院走去。
此時的後院一片寂靜。
看起來,主人似乎特地暫停營業,将珠寶店和工坊留給了橡木錘。為了避免打擾矮人夫婦的工作,全家人甚至提前離開。
随手将襯衣搭在井沿,兩人将木桶放入井中,确定水桶沉入井水後搖了上來。
木桶中的微涼井水傾瀉而出,清冽的水珠落在皮膚的瞬間,兩人同時發出尖叫聲。
井水驅走了雷伊身上一切中暑的前兆,讓他瞬間清醒起來。
雷伊擦了把臉,發現手心一片炭黑。
一上午的時間裡,他始終密切關注着爐火,随時準備為熔爐添炭。炭屑和煤灰飛向四周,落在了他裸露的皮膚上,在他的皮膚上留下斑駁的痕迹——當然,身邊的西澤爾比他好不了多少。
兩人分享一條毛巾。終于洗去體表的煤灰後,雷伊打算再打一桶井水。
他身體前傾時,突然察覺到腰帶被人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