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爾的聲音低啞，透着濃濃的疲憊與無奈。

突然間，沮喪的西澤爾與許久未見的小貓重合在一起，令雷伊心中生出雙倍的憐愛。

他連忙伸出雙臂抱住戀人，撫摸着他的肩背，耐心地安撫着他低落的情緒。

幾分鐘後，西澤爾似乎恢複了精神，他充滿歉意地笑笑：“有些時候，我并不覺得，與你分享家族的故事是什麼溫馨而光彩的事。”

西澤爾抱住膝蓋，盯着跳躍的燭光：“恰好相反，家族與權利相關的故事往往充滿血腥，在外人聽起來，這些充分展現人類惡的血腥故事極具戲劇性，滿足人類的窺私欲，但對身處其中的人來說——”

西澤爾無奈地搖搖頭：“我并不想說出這些不體面的故事。然而，有些時候，我不得不這麼做。”

雷伊搖搖頭，表示他并不介意。

因為，他從不對這類人的道德水平抱任何期待。沒有期待自然也不會失望。

同時，雷伊也不否認他作為人類那些低級趣味——比如西澤爾口中的窺私欲，或者也可以被美化為好奇心。

現在，西澤爾幾句話吊足了他的好奇心。雷伊确信，一向坦然的西澤爾竟如此扭捏，描述時如此隐晦，這背後一定是足以擊碎所有人傳統認知、震撼人心、極具沖擊力的故事。

西澤爾此事欲言又止的表現讓雷伊堅信，接下來半個月内，他極有可能想起這個故事就會心驚膽戰，後悔沒有約束自己的好奇心，後悔聽到這個故事。

但此時此刻，雷伊依然想聽。他的雙眼追随西澤爾，焦急等待着即将講述的故事——焦急到雷伊甚至覺得西澤爾啰嗦。

似乎看出了戀人的急切，西澤爾冗長的前言部分終于停了下來。他親熱地拍了拍雷伊的膝蓋，開始了講述：“你聽說過位于綠洲的自由城邦嗎？”

雷伊遲疑幾秒後點點頭。

他确實聽過那個城邦，那裡不僅是各種昂貴的染料與香料集散地，還是王國與東方異族的中轉站。

王國與異族長期處于此消彼長的态勢。王國衰弱時，異族部落時常侵擾邊境地區。當分裂數百年的異族各部被強大君王統一後，他們的騎兵長驅直入，鋒利的彎刀劃開王國虛弱的防禦，直接劫掠王國的富庶地區。

當強大的國王登基時，态勢又會向王國這方傾斜。

自從盧西恩加冕以來，野心勃勃的他将大部分稅收投入軍隊與加固邊境的防禦設施。此時，恰逢異族部落四分五裂。于是，王國迎來了罕見的與異族和平共處的時期。

單純從這點來說，盧西恩确實做出了正确的抉擇。

“那座城邦的主人是父親最小的弟弟，也是與我關系最親近的叔叔——恩尼歐。”

“他是祖父最年幼的兒子，是盧西恩同父同母的弟弟。比我大不了幾歲，名義上稱他為叔叔，但在我心裡是個親切的哥哥。”

提起恩尼歐時，西澤爾的表情放松下來：“他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他自幼體弱，每到狩獵季到來，當父親所有的兄弟姐妹齊聚獵場，準備大顯身手獵回野豬或熊時。無所事事的恩尼歐會鑽進帳篷，掏出随身攜帶的羊皮紙，開始推算幾何難題。”

“我那時也隻是個小孩子，對打獵的興緻并不高。同樣無聊的我會鑽進他的帳篷，他會開始為我講解算數和幾何。”談起舊日美好的回憶，西澤爾嘴角微微上揚，“我的幾何知識都是他教的。”

“曾經，所有人都認為，作為國王的小兒子，他也許會成為舉世聞名的學者，或者投身于宗教，成為宗教領袖，直到——”

西澤爾搖搖頭，眼中流露出遺憾：“正如我說過的，權利會腐蝕每一個試圖攫取它的人，奪走他們的一切情感和美德——這個故事慘烈且冗長，談起來除了收獲傷心之外，沒有任何好處，所以我就直接跳到故事的結局。”

雷伊握緊拳頭：此刻，他很想毆打跳過最精彩部分的西澤爾。

“總之，争奪王位失敗後，恩尼歐叔叔被迫出走，他背棄了整個家族，發誓此生不會返回王都，隻身前往那座綠洲中的自由城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