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隻要兩個人在一起,單靠愛意就能掃平一切阻礙,這個世界從此對他們暢通無阻。
雷伊從來不是個潑涼水愛好者,尤其對方是西澤爾。他歎了口氣:“希望如此。”
“放心吧,”西澤爾揉了揉雷伊的手腕,主動安慰他,“一定能找到辦法——有時也許不存在完美最優解,但依然能幫助我們解決大部分問題。”
不得不說,西澤爾的安慰再度撫平雷伊一直以來的憂慮。
兩人不急不慢走在回家的路上,甚至激烈讨論起阿爾方斯大帝同摯友的關系。
西澤爾堅信他們的關系不一般。雷伊則無法認同,他認為阿爾方斯與特呂歇就是單純的摯友——當然,不是他和西澤爾這種會上床、需要加一對雙引号小耳朵的摯友。
據記載,特呂歇是某位宮廷貴族的小兒子,同阿爾方斯一起長大。
在吟遊詩人口中,特呂歇是完美騎士的模版:他高大英俊,風度翩翩,武藝出衆,為人謙遜,彬彬有禮,會寫詩,會彈豎琴,還擁有令貴婦人們陶醉的歌喉。
起初,一些善妒的男人憎恨受女士們愛戴的特呂歇,主動挑釁甚至決發起決鬥,但最終都會折服于他的人格魅力。
西澤爾越說越興奮:“他們都那麼完美,怎麼可能沒有女友!你不覺得奇怪嗎?”
雷伊覺得這是個站不住腳的證據,他立刻反駁:“當一個人全身心投入在征服世界之類偉大的事業中,沒心思和時間戀愛也很正常。”
西澤爾像是早就想到雷伊會這麼反駁,随即抛出他的判斷:“那是因為戀人就在身邊——鏖戰後的耳鬓厮磨是平常的休閑消遣。當兩者結合在一起時,”說到這裡,西澤爾雙眼發亮,“聽起來就很刺激。”
“還有,最重要的是,你難道不覺得在特呂歇死後,關于阿爾方斯反應的描述很奇怪。”
西澤爾清清喉嚨,模仿着吟遊詩人抑揚頓挫、稍顯做作的語調:“阿爾方斯陛下抛下平日的尊嚴,抱住逐漸冰涼的摯友屍體号啕大哭,悅耳嗓音此時變得如同烏鴉般沙啞難聽,‘我的摯友,你怎能抛下我,獨自前往陰暗的地府,将我一人留在這凄涼的人間!’”
“之後,陛下甚至舉起特呂歇的劍。如果不是勇敢的灰熊及時打昏陛下,将他綁了起來,甚至打算将他扔進冬天的運河裡冷靜一下,他大概會做什麼傻事吧。”
西澤爾吹了口氣:“其實我覺得這不是傻事,如果你遭遇什麼意外,”也許忌憚森林裡的傳說,他縮了縮脖子,立刻補充,“當然我是假設,如果你遇到什麼意外,與其在回憶的痛苦漩渦中獨自煎熬數十年,我也會做出相似的抉——”
雷伊連忙伸手,捂住西澤爾的嘴,然而他還是晚了一步。
雷伊承認,西澤爾有些分析不無道理。事實上,如果西澤爾說“今早碰見一隻會說人話的猩猩”這種有悖常識的話,雷伊也不會完全否定這種可能性——畢竟,無法排除這是不想洗衣服的術士變的。
但他很難接受伴随他一起長大、傳說中的英雄們突然從摯友變成戀人。
他本人也是花了很長時間,才坦然接受來自摯友的愛意。
在雷伊眼中,愛是會将人卷入情緒漩渦中、随時可能因為對方做出不理性行為的危險感情。
像是站在深淵的邊緣,下面是黑暗湍急的河流,岸上随時可見鋒利的礁石,黑暗河流下,遍布危險的暗礁。
抱着必死決心的雷伊深吸一口氣,緊閉雙眼,縱身躍入深淵。
當他睜開雙眼,意外發現自己并沒有被湍急的河流撕碎。相反,他意外進入一片璀璨絢爛的水世界,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絢麗景色。
總之,目前雷伊感覺良好。
“而且,特呂歇最終也被葬在了陛下身邊。”西澤爾情緒化地下了結論,“信不信由你,但我覺得他們之間絕不清白,隻不過他們的關系被後人故意篡改了。”
在西澤爾無比發散的思維帶動下,雷伊的思維也活躍了起來。他提出一個問題:
“說起來,如果我們——我是說如果,像那些大人物一樣被留在史書或者吟遊詩人歌曲中,像你口中‘絕不清白’的阿爾方斯與特呂歇一樣,你會介意我們被描寫成摯友而不是戀人嗎?”
西澤爾勒住缰繩,沉思了片刻:“這真是我從未想過的好問題。事實上,與其說是介意或者不介意,不如說我并不具備介意的必要條件。畢竟,那時我應該已經化為一具枯骨了。”
“但是,如果世上真的存在被彩虹橋連接的天國、英靈殿或不老泉之類永生者的居所,而我恰好成為其中永生的一員——”
“到那時,我一定會不計代價,在深夜出現在這些信口開河的作者面前,和他們‘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