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水銀一般傾瀉而下，大地被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月光同草木中昆蟲的鳴叫、鳥類振翅的聲音以及貓頭鷹的咕咕聲交織在一起：夏夜森林的夜晚總是這麼熱鬧。

借着床頭微弱的燭光，雷伊小心翼翼地詢問着：“所以，這件事你怎麼看？”

西澤爾歎了口氣：“實話實說，我并沒有消滅那個怪物、還能全身而退的把握。”

西澤爾聲音中罕見的出現了遲疑的情緒——在雷伊的眼中，這是一種不屬于西澤爾的情緒表達。

“但我覺得婆婆說得有道理。當怪獸将森林的部族吞食殆盡後，它絕不會止步于此。”

“從長遠來看，我們需要在形勢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前出手。可是，我們目前對這隻怪獸一無所知，它的弱點，它的進攻方式，它的魔力來源……”

一個個棘手的問題像西澤爾肩上不斷加重的重擔，壓得他再次歎了口氣。

西澤爾凝視着雷伊的雙眼，此時，雷伊清楚看到燭光在他淺色的眼珠裡跳動着。

西澤爾趴在雷伊的肩頭，小聲說着：“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麼做？”

雷伊還沒來得及開口，西澤爾突然将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事實上，你不必開口，我能猜到你的答案。畢竟，你一直都是極有責任心的人。”

“在某些事情面前，所有人都變成頭埋在沙子裡的鴕鳥，他們選擇避而不談，裝作無事發生，直到暴雨傾盆、堤壩決堤的那天。”

“但你跟他們不同，你永遠是那個勇敢站出來的人。”西澤爾擡起頭，注視着雷伊的雙眼，“從這個角度來看，你一直是個勇者。”

“明明有那麼多簡單的道路，你總是選擇你認為最正确的那條路，即使這條路充滿苦難。”

“你明明可以選擇留在我身邊，成為我的情人，被我豢養。世界所有的大門都會向你敞開，你可以輕易得到世人渴求的一切。”

“所有人都在渴望純白無暇的愛情。可是，我有時多麼希望，你是一個膚淺、市儈而貪婪的人。”

“那樣，你會輕易被美貌、财富或權勢俘獲，任我為所欲為。”

說到這裡，西澤爾深深地歎了口氣：“但是，如果真的那麼容易得手，我大概很快就會厭倦你了吧。在那之後，我會毫不留情地抛棄你，而你将會在控訴我的無情與多情中，度過下半生。”

說到這裡，仿佛腦海裡浮現出什麼奇怪的畫面，西澤爾發出不合時宜的古怪笑聲，像極了窗外貓頭鷹發出的聲音。

雷伊聽不下去了，他将手覆在西澤爾的雙眼之上：“哦，可憐的公爵大人，你大概是太疲憊，已經産生幻覺了，早點睡吧。來，跟我一起念，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好了，你現在已經睡着了。”

西澤爾忽視了雷伊的忠告，他将頭埋在雷伊胸前，發出苦惱的聲音：“可是，那樣的你就不再是你，不是那個吸引我的你了。”

這時，雷伊感覺到西澤爾用手指在他胸前畫着什麼。

胸口癢癢的。雷伊低下頭，看到西澤爾沖着寫字的地方吹了口氣。

“你在做什麼？”

“被你發現了。是魔女手冊裡記錄的魔咒，讓你快速愛上我的魔咒。”

西澤爾揚起臉，露出狡猾而滿足的笑容。

雷伊歎了口氣：他不得不承認，雅拉婆婆永遠是對的，西澤爾确實是一條綠色眼睛的小狐狸。

“如果這個咒語無效，還可以将一根大魚骨别在你襯衣脖子後面那個位置，”西澤爾比比劃劃，“用魚膽汁在你心髒位置畫下符咒。”

雷伊揚起手，面無表情地評價：“做得好。如果真的發生，我會毫不猶豫地揍你。”

西澤爾停下了神秘學的探讨。他擡起頭，手指撫摸着雷伊的嘴唇：

“回到我們最初的讨論。無論何時，你的答案都是我的回答。”

溫熱的氣息如羽毛一樣吹拂着雷伊的耳側，氣息吹拂之處微微顫抖着。

此時此刻，西澤爾平靜的語氣後有着令雷伊身心顫栗的力量，這種力量來源于西澤爾毫無保留的支持。

雷伊開始懷疑，森林的夜晚似乎有什麼神秘的力量，否則他怎麼會有一種不可遏制的沖動。

難道那些奇怪的法術真的見效了？

在這種沖動的驅使下，他輕輕吻了吻西澤爾的臉頰。

西澤爾也愣住了，他久久地凝視着雷伊的雙眼，直到對方眼神中出現了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