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伊可以一萬次地咒罵蒼白星神，這“賜福”賦予西澤爾超凡的力量之餘，還将兩人友誼引向未知的方向。但在這種不可抗力的影響下，一萬次咒罵注定于事無補。

他不得不直面眼前的現實：兩人恐怕很難再回到上一世簡單而純粹的友誼中。

未知的未來不至于讓雷伊感到恐懼，但茫然和不安讓他感覺到胸口發緊。

于是他決定出門透透氣。

雷伊先是看了看窗外，确定沒有危險後打開車門。他邁開腿，一步跨到車夫身邊坐了下來。

迎着拂面而來的微風，那種沉悶而不安的感覺終于消失了。

然而雷伊的輕松沒有維持多久。幾分鐘後，車廂傳來車門打開的聲音。幾秒後，西澤爾又坐在了雷伊身邊。西澤爾的到來使本就擁擠的空間更擁擠了。

車夫勒住了缰繩，他先是看了一眼西澤爾，又看了一眼雷伊：“能不能麻煩你們兩位回去，這裡對三個人來說實在是太擁擠了。”車夫無奈地笑笑，“總不能我坐車，你們來趕車吧。”

不得已，雷伊隻能重新回到車廂裡。

車廂又恢複最初的狀态：雷伊沉默地盯着窗外，西澤爾沉默地盯着雷伊。

這時候，雷伊突然感覺到腳下似乎有什麼東西。

雷伊低頭，發現是西澤爾上車時打開的那卷手冊，又滾到了他的腳邊。

雷伊望向西澤爾，發現對方的雙眼正越過手記，緊張地打量着他。

雷伊俯下身子，撿起卷軸收攏後遞給西澤爾。

西澤爾瞬間出手，抓住了雷伊的手腕。

現在，那卷暗黃的卷軸又落在了地毯上。

雷伊不解地看着西澤爾，西澤爾沉默地回望着他。

幾分鐘的沉默後，雷伊開口了：“你今天沒戴手套。”

顯然，西澤爾沒想到雷伊會說這句話。他隻是點點頭，同時松開了手。

雷伊收回手，問出了那個他好奇多日的問題：“為什麼要在夏天戴手套？”

西澤爾回答得幹脆利落：“為了好看。”

雷伊愣住了：這是他從未想過的理由。像是不确定自己有沒有聽錯或者誤解一樣，雷伊重複了一遍答案：“隻是為了好看嗎？”

西澤爾點點頭：“好看就是意義！”

像是終于找到自己感興趣的話題一樣，西澤爾立刻展開了他的論述：“想一想世界瀕臨毀滅，隻剩下你和一個未知生物共同生活：前者是外表符合你一切審美标準、但内心愚蠢惡毒甚至語言不通無法交流的生物；後者外表醜陋到你不願意多看一眼，但是内心像寶藏一樣豐富，富有人格魅力。

“在兩者中選擇一個作為世界末日的朋友甚至伴侶，你會選哪一個？”

雷伊想都沒想就給出了答案：“我選擁有寶藏般内心的後者。”

西澤爾驚訝地看着雷伊，雷伊開始解釋：“首先，美麗的外表會随着時間流逝慢慢褪色，你會逐漸習慣直至厭倦。但我個人的生活經曆證明，豐富的内心幾乎不會改變。其次，為了在世界末日存活，我必須要選一個聰明的、可以合作的同伴，以便順利完成狩獵和覓食。”

完成論述後的雷伊攤開手：“所以答案顯而易見。”

西澤爾仔細想了想，發現雷伊說的很有道理，但他似乎不死心，又添加了第三個選項：“那好看的同時内心豐富、有人格魅力的生物呢？”

雷伊忍不住笑出聲：“你在自誇嗎？”

西澤爾眨眨眼：“我在說你呀。”

雷伊笑着搖搖頭，沒有回答。

然而雷伊沒有意識到的是，兩人的交談就這樣輕松而自然地展開了。

西澤爾放下手中的卷軸，雷伊注意到，他的閱讀進度依然保留在上車時。

這很符合現實。人類總是習慣在行李中放一本書，幻想能在漫長的旅程中讀完。也許旅途開始時他們會禮節性翻幾頁，之後他們就會把書扔在一邊，專注與旅伴聊天或者遊戲去了。那本翻了幾頁的書會一直待在行李箱裡。

西澤爾手中的卷軸也逃不過這樣的命運。

雷伊趁機說出了他的計劃：“下次集會時，我想去森林居民的攤子上看看，看看能不能套出什麼消息，如果可以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