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伊低着頭:“活着回來。”
——我不想再一次失去你們。
上一世的人生體驗告訴雷伊,人與人的别離往往隻發生在一瞬間。人們習慣了身邊人的存在,堅信他們的分别在遙遠的未來。事實是,分别往往很突然,大多數時間,人們來不及說一句簡單的告别就再也無法相見了。
這一次,雷伊決定,他一定要認真把握好每個重要節點,說出那些未曾說出口的話。
顯然,林德缺乏類似的人生感悟。他雙眼圓睜,誇張地後跳一步:“哇,你怎麼突然說這麼肉麻的話!”他突然擡起頭,鬼鬼祟祟環視周圍,故作警惕地壓低聲音,“你能保證西澤爾少爺沒有跟來吧,要是被你男朋友看到我跟你說話,他會不會把我抓走喂惡龍啊?”
雷伊腦海中迅速思考着該如何使用語言完美回擊林德,林德先一步開口:“放心吧,我怎麼可能會死。不過你說的好像也很有道理,畢竟也沒法完全排除極端小概率時間,既然如此——”
林德用空着的一隻手抱住雷伊:
“以防萬一,我還是把話說清楚。我想通了,你和西澤爾少爺之間究竟什麼關系我根本不在乎。你永遠是你,你和别人是什麼關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對你的友情永遠不會改變。”
雷伊感覺到林德肩膀輕輕顫動:“林德,你哭了嗎?”
林德松開手,快速用手擦了擦眼角:“這也不重要。不過,如果他始亂終棄的話,我還是會把他的蛋蛋割掉塞到他嘴裡。”
除去一些微不足道的誤會,林德的這番話依然很動人。雷伊本想說點什麼應景的話,但林德隻是拍拍他的肩膀,說了聲“回頭見”後小跑離開。
看着他的身影,雷伊歎了口氣。
戰事一觸即發。雖然他們得到紅龍和森林守護者的幫助,但戰場上瞬息萬變,壓倒性優勢在特定條件下也可能會轉化為大潰敗。事到如今,傭兵們無暇多想,都在傾其所能做好萬全的準備。
空前緊張的氛圍裡,雷伊甚至能從空氣中嗅到一絲血腥味。
這讓雷伊陷入短暫的不甘中:他本應是他們中的一員。
但他很快就想通了。不過是戰鬥地點不同,這次城堡才是他奮戰的戰場,保護夫人的安危同樣重要。
收拾日常用品花不了雷伊多少時間,武器和盔甲的打包卻很漫長。等雷伊到達城堡時已近黃昏。
雷伊帶着沉重行李進入城堡時,西澤爾已經在城堡門前等候許久了。
雷伊确定,西澤爾在看到他出現時眼睛亮了一下。他靠近時,西澤爾走上前,很自然地親了親雷伊的臉頰。
雷伊剛想抗議“不讓你在人前親我,不代表你可以在沒人的時候肆意親我”,被西澤爾神秘兮兮的“我給你看點東西”擋了回去,随即被拉到城堡裡。
貴族的卧室是兼顧私人與公共空間的功能,除了休息外,貴族們還在卧室裡用餐,休閑娛樂,會見客人,有時甚至充當會議廳,與臣下召開會議。
雷伊本以為身為護衛的他會被安排在夫人卧室的隔間——一般是貼身傭人居住的房間。
事實是,西澤爾又将雷伊領到了自己房間。
西澤爾看上去興奮極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接着,他打開了房間裡的雕花黑木櫃。
在看到櫃子裡的東西瞬間,雷伊倒吸一口冷氣。
那是一副全身盔甲,在櫃子裡閃着銀光。
這不是簡單的盔甲,是西澤爾父親、馬吉奧的全身盔甲,是夫人帶來的新婚禮物,當世無雙的珍品。
盔甲不僅限于戰場上的防禦,也是貴族彰顯地位與财富的象征,尤其是全套盔甲。
盔甲各個部位雕刻着的繁雜浮雕花紋與祈禱戰場好運的符文,雷伊仿佛能看到數位武器大師在熊熊爐火邊揮汗如雨,沉重的錘子不停落在鐵砧上,火花四射。經過數百個日夜不眠不休的錘煉,終于将全數心血灌注于眼前的盔甲中,鍛造出傳世之作。
大名鼎鼎的馬吉奧大人正是穿戴這副銀甲馳騁戰場或是騎士比武大會,渾身披挂的戰馬人立而起。馬吉奧大人揮舞騎槍,敵人應聲落馬。這種畫面令雷伊很難不心潮澎湃。
上一世,在捉襟見肘的财政狀況下,這件盔甲也逃不出被變賣的命運。最終,在數次讨價還價後,這件傾盡工匠心血的稀世之作被賣了一千個金弗洛林——要知道一個金弗洛林可以買一頭奶牛,一千金弗洛林就可以買到一個低等爵位了。當時,很大程度上緩解了财政的燃眉之急。
“太美了,”當雷伊與這這幅盔甲重逢時,他依然忍不住伊低聲贊歎,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觸碰盔甲。雷伊的手在即将碰到盔甲時停在了空中,他扭頭尋求西澤爾的同意,“我可以嗎?”
西澤爾欣然允許:“當然。事實上,我打算把這個作為禮物送給你。感謝你對我與母親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