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伊發覺，西澤爾似乎對他有着無窮的寬容與耐心。

意識到自己正想入非非的雷伊連忙将注意力轉移到現實中。西澤爾優美脖頸上的項鍊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連忙提問：“項鍊上雕刻的是誰的畫像？”

西澤爾脖頸上是一條三層珍珠項鍊，中間鑲嵌着象牙雕刻的人像。之所以選擇如此繁雜的飾品當然有其實用目的：遮擋喉結。

西澤爾低頭望去，很快他誠實地搖頭，表示與雷伊一樣不認識畫像的主人。

雷伊接着抛出第二個問題：“其實有個問題我疑惑很久了，你的祖先真的是水澤仙女嗎？”

這個問題雷伊上一世也問過，當時西澤爾已經給出過合理的答案。但他好奇少年西澤爾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好問題，”西澤爾收起折扇，“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我覺得大概率是假的吧。畢竟，刻意制造聳人聽聞或者浪漫的神話傳說增加自身合法性，一直是國王貴族們愛用的伎倆。”

這個答案與上一世青年西澤爾給出的類似。從側面看來，少年時期的西澤爾就已經達到成人的政治成熟度。

雷伊點頭表示贊同：“有意思。”

無論何時，他和西澤爾似乎有着說不完的話。任意一人抛出有趣的議題後，緊接着就是激烈而深刻的讨論。

雷伊甚至覺得，如果以後能一直與西澤爾當同伴，一直冒險該有多好。

很快，雷伊察覺到這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這一世，他和西澤爾的命運隻是暫時的重合。

不久後他們會分開，複仇成功的西澤爾會成為傑出的城主，他會像其他領主一樣不斷擴張自己的地盤，甚至可能會成為王儲。而雷伊會随傭兵團繼續這片大陸上遊曆。

西澤爾總會結束為期一年的大巡遊，分别的那一刻，他們也許會抱頭痛哭，約好定期通信。

一開始他們确實會如約定那樣頻繁通信。然而随着時間推移，信會越來越短，兩封信之間的間隔會越來越長，直到最後音訊全無。

多年後，雷伊會在某個雨夜，在某個酒館裡聽到他的零星消息，比如他與哪位貴女聯姻，比如他有了繼承人。

這樣的消息會讓雷伊心中想起年少時一起冒險的美好時光，他會用一杯酒澆灌年少的回憶；當第二天清晨到來時，他會忘掉這些繼續上路。

也許十年後，被封印的惡魔會複活，兩人也許會因此重逢。

一切的一切也隻是“也許”。

唯一肯定的是，他們總有一天會分離。

一想到早晚會到來的分離，雷伊的心情不由得沉重了起來。

像是察覺到了雷伊沉默中的異樣，西澤爾輕輕拍拍雷伊的手背：“你還好嗎，親愛的？”

雷伊搖搖頭：“我們回去吧。”

既然分别總會到來，那麼接下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寶貴的。

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感傷将來的分别上，雷伊想。

現在他能做的也隻有努力過好當下的每一秒，和對方一起創造出更多寶貴的回憶。

沒錯，眼下他要做的是好好享受今晚最後一隻舞。

回到舞廳時，結束短暫休息的樂隊開始演奏最後一隻曲子。紛亂的交談聲瞬間停止，全場人像是蘇醒了，再次挽着手進入舞池。

互相屈膝行禮後，雷伊開始展示今天剛剛學會不久的舞步，西澤爾也像私下練習時那樣，每次被舉起都會咯咯笑着。

在雷伊全情投入下，舞曲很快就進入尾聲，最後一個托舉時，也許是因為大理石地面太光滑，也許是因為跳一整晚的雷伊精疲力盡……

總之，雷伊失誤了。

伴随着最後一個音符落下，雷伊腳下一滑跌倒了。伴随着一聲悶響，西澤爾也倒了下來，穩穩落在雷伊身上。

周圍人發出一連串驚呼，自動為他們讓開了位置。

又是熟悉的四目相對。

雷伊連忙詢問趴在自己身上的西澤爾：“你還好嗎，親愛的，有沒有受傷？”

西澤爾沒有回答，他遲疑了幾秒。

最終，他下定決心一般閉上雙眼。

在雷伊的雙唇上輕輕印下一吻。

雷伊一時語塞，他都快算不清今天被西澤爾親了多少次了。手指，臉頰，額頭，眉毛以及剛才的嘴唇。

就在費解的雷伊試圖揣測西澤爾如此熱衷親吻的動機時，他們今晚的目标，約翰終于決定好今晚的獵物，挪動着巨大的笨重的身軀向這邊走來。

毫無察覺的西澤爾率先笑着站起身來，試圖拉起雷伊。

雷伊伸手的刹那，突然看到一個巨大的陰影投在西澤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