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爾笑着搖頭:“非要說的話,大概是遠行太激動人心所以失眠了。”
雖然還帶着些倦意,但他雙眼閃着光,看上去對即将到來的未來充滿期待。
提醒自己要保持距離的雷伊這次沒有回答,隻是點頭作為回應。
前往盛夏城的路上,兩人保持着沉默,雖然西澤爾多次試圖搭話,但雷伊始終保持了克制而禮貌的回應:微笑與點頭。
幾次搭話未遂後,西澤爾索性閉嘴。
兩人像是在玩“誰先開口誰就輸”的遊戲一樣,一路上同時保持緘默。安靜到雷伊都感到不太舒服。
傍晚時分,兩人走到一處森林,決定在此地露營過夜。
雷伊在森林裡找了一處适合搭帳篷的空曠平地,随後一件件取出搭帳篷的物品。
西澤爾雖然繼續保持沉默,視線卻一直追随着雷伊手中的物品,眼神中的好奇洩漏了此時他真實的想法。
這種眼神讓雷伊心中生出了莫名的愧疚感。
西澤爾是雷伊認識的人中最會察言觀色的,想必他也早就察覺到雷伊刻意營造的距離感。
但他沒有抗議,沒有生氣,甚至什麼都沒說。這種善解人意讓雷伊開始反思。
最後,雷伊歎了口氣:他放棄了。
他和西澤爾之間所有的互動明明出自朋友之間的關切,那麼他為什麼因為被無聊的人閑言碎語就避嫌。
統統見鬼去吧,我和西澤爾誰都沒有錯。
何況兩人單獨相處時其他人也看不到,不如隻在外人在場時保持距離,其他時候順其自然。
完成艱難反思,确定行事原則後的雷伊瞬間如釋重負,他的語氣立即輕快起來:“來吧,作為一個露營大師,讓我教你野外生存的秘訣。”
西澤爾微微睜大雙眼,顯然雷伊毫無預兆的轉變讓他感到意外。但他沒有追問,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他隻是誠懇地低下頭:“請大師務必傳授我露營的秘訣。”
雷伊在心裡感謝西澤爾的随機應變——在開口前,他甚至簡單預設假如西澤爾不理會的應對策略。
“首先我們要搭帳篷。油布、麻繩和鐵釘已經提前準備好了,我們現在需要就地取材,砍伐合适的木材,做支撐帳篷的木杆和點燃篝火的木材,”雷伊指指身上的鬥篷,“這個是粗羊毛織布,白天當鬥篷,晚上當毯子、被子還是枕頭,由你決定。”
雷伊取出了伐木的小手斧,找到合适的樹枝後快速砍下。将油布鋪在挑好的空地上,兩人使用木杆搭建出了帳篷的骨架,之後鋪上油布,用四根鐵釘固定在了地上。一個簡易的帳篷就搭建完畢了。
兩人順路也收集幹燥的木材,雷伊取出打火石用力一劃,火星掉落在幹燥的木柴上,木柴很快就燒了起來。
就在雷伊準備起身去森林深處打點野兔松雞時,令他意外的事情發生了:西澤爾竟然從他的背包裡取出了一個小平底鍋,之後變戲法一樣掏出幾條香腸,兩條面包,一小塊奶酪,一個小酒壺以及兩個桃子。
“運氣不錯,剛才我還找到了一點醋栗和迷疊香。”說話間,西澤爾熟練使用匕首切開香腸和面包平鋪在鍋上。
西澤爾握着平底鍋的手十分穩定,精準保持平底鍋與火焰的距離,避免太近或太遠。
在雷伊驚訝的眼神裡,平底鍋發出肉類油脂的滋滋響聲,很快,油脂浸潤的迷疊香被加熱後散發出特殊的香氣。
食物出鍋時,西澤爾甚至掏出兩個精緻的小瓶子。他手腕一抖,白色與黑色的粉末飄灑出來——看起來像鹽和黑胡椒粉。
備餐完畢後,西澤爾扭頭問:“抱歉,我忘了帶盤子,和我使用一個鍋吃飯不介意吧。”
雷伊連忙搖頭表示不介意:“不不不,已經很完美了。”
雷伊絕沒有客套。平時行軍時大部分時間都在吃冷食,一天隻吃也是一頓稀松平常,露宿野外能吃到熱食已經是意外之喜。
此時此刻,雷伊甚至有一種野人初次見到人類社會火種的驚喜感。
就在兩人盡情享受晚餐時,月亮不知不覺間爬上樹梢,将蒼白的月光灑在兩個埋頭吃飯人的身上。
耳邊不時傳來貓頭鷹的咕咕聲,夜行動物竄出灌木叢時樹葉顫動聲,松鼠剝開松果畢畢剝剝聲,遠處溪水潺潺音,火焰燃燒時傳來木柴斷裂的噼啪聲,小刀偶爾摩擦鍋底碰撞鍋沿發出的聲音。
森林的夜晚熱鬧又靜谧,兩人不發一言地圍坐在火堆旁吃飯。
吃完人生中最豐盛的野餐後,雷伊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實話實說,我很難使用我有限的語言感謝你,”他不停贊歎着,“真的很好吃。如果你提前十年出現在我身邊,那我該有多麼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