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彌漫,烏泱泱的人群推搡、尖叫、咒罵,龐大的機器被炸成破爛的金屬碎片,藍的綠的粉的各色頭發飛揚起伏,像誤将顔料當成了洗頭膏。
混亂中不時有人的腦袋忽然沉底,鮮血四濺,運氣好的被同伴拖着逃離,運氣差的被盟友踩成碎裂的西瓜。
人群之後,目測三十層樓高的金屬高牆遮天蔽日,向左右蔓延,直到視野的盡頭,泛着奇異的銀光。牆的前方建有一座座高台,離沖突最近的高台上站着一排的英氣逼人的男女,穿着筆挺的軍裝漠然俯視。
月光涼如碎冰,一片混亂裡,一個瘦小的身體腹部染血,堅定地反向而行,快步走向高牆。
那人身上似乎有藍色的“血迹”,應該是劣質染發劑吧。這群低等人總愛把自己折騰得不人不鬼。
溫向燭輕啧一聲,皺着眉舉槍瞄準。
“快跑啊!你瘋了?!”慌忙奔逃中,趙财一眼就看見個逆流的傻子,她一把抓住藍新的手臂往外逃。一顆子彈破空而來,剛好打在藍新剛剛站着的地方。
“去他爹的!”趙财惡狠狠地呸了口唾沫,拽着人就沖,扯得藍新像一個破爛旗幟,在她手裡絕望地飄着。
“我的飯!!!”
藍新大叫,被風灌了滿嘴,發出的聲音也成了意義不明的嗚咽。
要變成全世界第一個被餓死的饕餮了,藍新被甩得頭暈腦脹,絕望得恨不得把自己給啃了。
幾個小時前,藍新還是一個在家炫飯的幸福饕餮,隻不過是眨了次眼睛,再睜開就到了垃圾場,喜提一個肚子破了大洞的人類女性身體。
憑借着生存的本能和快要逼瘋她的強烈食欲,藍新硬生生拖着這具目測七十斤左右的骨頭架子在垃圾堆裡覓食。順着味兒找到了一溜美味蘑菇。
想到這,藍新咔哒咔哒咬風的力氣都加重了些。
她從沒吃過那麼美味的蘑菇。
那些小巧的、可愛的、生着白點的藍色蘑菇懂事地沿着兩座垃圾山中間的縫隙裡排成一列,向遠處延伸去。
它們個頭很小,菌蓋如水晶般剔透;菌柄生着白色“絨毛”,内部還長着一顆紅色物質:口感像爆爆珠,但是皮更韌,内裡也不是汁水,而是純正的美味——饕餮願意為之付出生命的美味!
不過,這些菌子并沒要了她的命,相反,它們甚至将她身上露骨的刀傷、可以看見内髒的腹部全都治愈了。
當時,藍新像一隻餓急眼的巨型蚯蚓,蠕動着扒開每一隻蘑菇,虔誠地吞掉中央的紅色“爆爆珠”,連身上沾了粘膩的藍色“蘑菇汁”都顧不上擦,事後才發現自己居然滿血複活,甚至連嗅覺都變強了很多。
她聞到了和那個紅色”爆爆珠“極相似的香味,忍不住心生向往,翻過好幾座垃圾山和破敗居民樓到了這個地方——接着就被人扯着跑了。
也不知道這人什麼時候累,她飄得都困了
她們早就已經跑出了高台的可視範圍,一同奔逃的人也四散而去不知蹤影,在低空飛行轟鳴而去的飛機、閃爍的霓虹燈、冒着濃煙的工廠、擁擠的方正樓房、裸露的管道、遲鈍的龐大機器、對她們視而不見的人群從藍新眼前掠過。
趙财喘着粗氣在兩棟樓中間的狹窄巷子裡停下,鐵鉗般的手終于松開了藍新早已被攥出青紫痕迹的手臂。
“安全了”,趙财扶着牆,不耐地瞥了眼被冷風吹懵了的藍新,“下次别那麼莽,巡邏隊的‘大人’們在,往前沖隻有死路一條。”
說到“大人”兩字的時候她撇嘴,指節輕敲着掉皮的髒污牆壁,一臉的諷刺。
藍新呆滞,但藍新點頭。
趙财看着她愚蠢的清澈眸子,不可思議道:“沒人跟你說這些?你是誰帶的?”
她打量着面前這個營養不良的女孩。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瘦得皮包骨頭,髒兮兮的叫人看不清真面目,隻一雙眼睛格外的亮。除了沒染頭沒紋身沒打孔外,和她們組織其他人都差不多。
隻是趙财莫名覺得她長得恨讨喜,很親切。
“新人?”注意到她腹部泅開的深色,趙财到底是把不合時宜的話盡數咽了下去,“你先跟着我,我叫趙财,比你大點,叫我财姐、老大都行。”
“我是藍新。”
也不算太傻,趙财在心裡給她打了及格分。這傻姑娘腹部傷口估計不小,好在看起來沒再流血,應該是及時包紮了。
會包紮傷口,有一定生存能力,這就不錯了。起碼不會不明不白地死外面。
她沒再看藍新,帶頭朝着巷子更深處去:“跟上。這次行動失敗很可能是有内鬼,今晚你别想回家了,之前的基地也不要去了,這是備用基地,未來一段時間都在這裡集會,你記住地方。”
吃了神奇蘑姑後藍新模模糊糊地得到了原主的部分記憶。比如,她知道原主是被兩個男人像貓逗老鼠一樣殺死的。
但是,對于一直獨自生活在垃圾場的原主來說,巡邏隊、基地、裡面的人都是新鮮詞彙。
所以藍新謹慎地沒有邁步。
她問:“有吃的嗎?”
?
趙财轉頭,對上她誠懇的目光。
“有”,她答得有點艱難。
“好嘞,來喽!”
藍新一秒變臉,踩着小碎步颠颠跟上:“我們這樣是不是有點慢?要不……”
她還想飛一次,快快地飛到美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