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盤縣的望月水閣是大安最佳的避暑之地,每年都有來避暑的人。這是第一次發生命案,此案涉及之人包括申屠曛在内的六名客人,再加閣主夫婦,合共八人。渡烏織皮坊的三人來水閣奉送鹿皮,當日閣主立馬給他們安排大安解暑茶,當時中廳有一喚沅沅的女子,三十出頭,亦來避暑。那喚阿泯的男子,雙臂過長,亦為消暑而來,其父母亡故,家存老妪。順奴雖來送貨,但他的父母生前喜愛此地,曾許之來此,遂以實現父母心願……死者劉三溝自龍嘯山登山歸來,途經此地。
周密問:“今日就你們三人到此送貨嗎?”
申屠曛道:“朱皮保放我們鴿子,說一個叫什麼梅蘭竹将演獸皮戲,突然就去了,于是就不來了。”
發發說:“我們送貨上門,就準備歇一宿,一更剛過,我們吃完酒飯,劉三溝獨自吃飯,他吃飯時還看春圖還要念出來,邊念邊跺腳的慣性,真令人反感。于是,閣主為我們展示他夫人縫制的貢皮,那一件貢皮做工複雜,綴滿珍珠金花,流玉絲繩。我和順奴聊天,我們的理想都是成為大安最傑出的象胥。我就主動告訴順奴,我也要去譯宮考象胥。後來,我們一起跟郡馬去水閣後湖泛舟賞月,我和順奴談及如何成為象胥,私塾中的活動,以及私塾結業後為何事?他聽得特别認真。我們停舟靠岸,黑夜裡的望月塔真好看,那時,望月塔前出現一個男子的身影,那是劉三溝,我們真的确定是他,就是不知道大半夜的他去望月塔幹什麼?我們懷疑他去塔裡偷竊,見他鬼鬼祟祟慢慢走去,接着跑向望月塔裡偷東西。不過白天發現屍體後,我們知道望月塔裡什麼都沒有,隻在望月塔的周邊發現火棍。再後來,我與郡馬送順奴回他自己的房間,我和郡馬回房,郡馬将裁剪沿途買的熊皮,我在邊上搭手,又看一會兒窗外的望月塔,在子時一刻,關上窗戶。”
周密的目光凝重:“你們有看到死者劉三溝回來嗎?”
發發猛地搖頭:“我們在房裡制皮,真沒看到啊。”
申屠曛接着道:“沒看到他回來,也沒有看到其他在院裡走動的人。沒有睡意,想去吃酒,開門時,發發在梯口碰到阿泯,住在我們對面的房間,都睡不着,阿泯打算跟我們到中廳看看,說那邊有罕見的酒,我們意欲去吃酒。”
發發咽了咽:“我們到得中廳吃酒,閣主和他夫人以及沅沅姑娘都在那裡,我們聊得很開心,一直到子時過去才結束話題,各自回房安息。第二日清早,還有些人沒有來吃早飯,也不在房間裡,我們和閣主一起去望月塔找人,因為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曾看到劉三溝深夜去望月塔。後門的門口有一雙木屐,望月塔前曬着一片沒有腳印的墨土,閣主讓我們不要踩壞墨土,這些墨土用來制陶。于是,我們繞邊過去,兇器是石頭,随便都能拿到的石頭。”
周密問:“仵作推算的死亡時間是幾點?”
發發說:“這我知道,晚上子時,我聽鄭鄉士和仵作這麼提起的。”
周密點頭:“我懂了。”
發發問:“你明白了?”
“根據剛才所說,案發時間子時一刻,不能證明自身不在場的隻有順奴,”周密道。
“你說的沒錯,可是我實在難以想象這是他幹的,”發發說。
“是啊,看他的眼神,他是那麼清澈見底,”周密道。
申屠曛道:“那段時辰,順奴卧房而睡,無法證明他的不在場證明,這樣下去,順奴将被監押,接受審訊。在那之前,能不能推翻旁人的不在場證明呢?”
“郡馬,我在這裡承你的應,就由我來查清案子,查它水落石出,”周密自信道。
申屠曛道:“那我們就放心了。”
旁人出房。
不多時,殷漱換衣吃茶來,那茶香要把她熏醉了,和床倒在一起。
他去提一壺解暑湯,才提過來,傾在碗内,叫道:“郡主,你吃了解暑湯,早點好睡。”
她掙身起來,被帷幔礙了,伸手不得,在得房内,有些炎熱,脫下外袍,解下腰間佩囊,她今日知道,他還會親手紡線剪布做像。瞥見申屠曛拿着黑曜石的小刀,小刀像自有本事的蟹子,在鹿皮上刻一個男人像。
他的石片輕薄鋒利,他的手可以興妖作浪。
鹿皮上是個男人像,在他流利的削法下,男人像的輪廓動人極了。雖然就是一塊皮,卻仿佛在上面看見無限的音容笑貌。
她的那一雙似望非望的眼睛,若有所攻。
他的脖子系着一條綠釉刻花的巾,挺直的脖子像白涼涼的瓶頸,這麼熱的天,胸毛總不會作将出來。
頸上的眼睛不着一紋,白幸幸的皮膚宛如碎覺覺的瓷。
鹿皮像沒有完成,她已不想瞧出輪廓。
她突然走過去,拉出他脖子上的花巾,這麼時興的巾,可要看看。
他銳利的目光移向她時,多出一些溫柔的影子。
“郡主不知道害臊嗎?”申屠曛一手勒住她的動作,一面問,一面來至内間。隻見命案的推想在案,早起送貨,還跑得這麼遠,一聲不吭就走了,詐的我過來一日。不來與你攪完這些事情,我也不會回去。
他忽然想起昨晚的事來:“郡主抄的那些消紋寶在哪裡呢?”
手裡咕話:你這個人記性不算太差。你頭裡過這鄉裡來,怎麼不憂小金紋長在腦門上,這會子又這麼想要,不怕别人看想壞了。我親自坐着颠轎子找上,這會子還熱得直冒痱子呢!”
“我忘了,郡主怕熱,我替你扇着,” 說着便從案邊取了扇子。兩人同轉首,看門外的閣主又添酒來,新酒三壇。
申屠曛也把綠釉刻花巾解了,殷漱不等申屠曛開口,她去佩囊裡取出碎銅币,出門央閣主再送些果子,送些糕點,還有熱水來,不多時,安排木桶,放了沸水,請了她坐了洗。
他彎身:“我替你洗。”
她興道,手裡濺言:使不得。
“夫妻之間,哪裡計較這麼多。隻見夫君服侍妻子,那曾有郡主服侍郡馬。我是好意替你洗腳,郡主是嫌我熱還是嫌我的手熱,卻是好心沒得好意。”
殷漱知他的戲耍,意欲報親屐之仇,隻佯踩下腳來,差點被申屠曛隻手一按,按進滾湯裡。瞪他一眼,眼裡挑釁一耶!随即,擡起腳時,熱得腳面紅油油的。
“郡主生受了,隻選得這種湯子,今卻傷了你的腳,如何肯信我,我一時失手。”
哼!
殷漱斂腿,起身潑水,再換些水,去裡邊的屏風洗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