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穿過往生竹,行走到幽水水畔。
幽水上漂着烏篷船,船靠着岸,岸邊有個竈台,竈台上的磚潔淨如新,竈台上的鐵鍋和各種食材閃着清冽的光。
有仙侍輕聲經過,正欲相看,卻見靡靡驚亂,手中鍋鏟,脫手一掉,遮了他們的視線。
“我們等會兒走,還想看一眼,聽說突然來了一個年輕的仙君。”
“幽水水畔,可以随便進來的嗎?你們不知道那隻犟鳥的犟脾氣嗎?”
“再說了,西荒最實力強悍的神仙,可是我們的浮厝主子。”
往生竹的竹筍開得那樣鮮活,還有聞着味兒來的仙侍蟄伏在草叢,竊竊私語。
靡靡不時地打量着渡厄星君的風姿。重明鳥照着靡靡的吩咐,蹲在幽水水畔,撈出一條鲷魚,輕輕一彈,好膘肥的魚子,拿竹刀刮鱗,砧闆上魚有七八斤吧,竹刀将鲷魚滑暈了,整個過程巧妙地避開了鲷魚的神經,為鲷魚保留住一整套神經系統。
重明鳥以看得見的鮮活給予渡厄星君最直觀的感官刺激。
渡厄星君的目光微移,此種做法可是少見的殘忍。
靡靡的廚藝都是月漓所授,雖談不上有多深的造詣,倒也能出得廳堂。
殷漱以前常常來往生竹,那時靡靡也沒長高,兩人在竹林養雞,在仲春之月挖蟲鳥的巢穴,占據百仙之屋,霸占百戶之田。殷漱跟靡靡一比,靡靡的天資比她好多了,一下子就修煉成神了,顯然是她姑姑的驕傲,她畫得仙符細得像蚊子的腿,一鈎一畫都很清楚,用的還是竹汁,她是頂頂聰穎的竹仙。
靡靡是西荒春風得意的新貴,誰不想去巴結呢?
反觀重明鳥,傳聞他經曆過數道仙劫,每一道仙劫,卻都無法應對,浮厝特别關照他,對他有很高的期望,希望他可以在仙洲成就一番大事。
近日,竹神靡靡上新一輪火鍋,有紅茄火鍋,骨湯火鍋,魚頭火鍋,羊蠍子火鍋,菌菇火鍋,果蔬清湯火鍋,這些火鍋的做法都做了調整。
重明鳥把鲷魚遞給靡靡,靡靡大嫌湯汁不夠甜,要重明鳥換一味做湯的佐料,她将那魚頭半煎半炸,微黃撈起後,就下熱油,撈出豆瓣醬渣子,放入千年豆腐煮開,再把千年豆腐帶湯倒入魚頭鍋内,大火燒開,煮一會兒,撈完魚頭可涮各種火鍋食材,比如陳年的雞腿肉,天青肥菜,翡翠青筍,土色滾豆。
靡靡看着渡厄星君,莫名其妙的開心,明明嘴巴平放,唇珠卻不自覺嘟起,宛如一隻伺機而動的獵豹。
這隻獵豹忘記看着油鍋,突然鍋中黃色一閃,鍋下有鳥被灼,一道黃光直濺重明鳥,好像不是靡靡的錯,都是大鍋的錯,此大鍋蓋欠揍,罩不住沸油。
“你慢一點兒哈,”重明鳥兩手在冰涼的指叢行止,揉了揉自己的纖纖玉指。
靡靡興緻勃勃的點頭,重明鳥看着她,她今日是怎麼回事?應付了這一方的蔬菜,那一方的葷肉又有了問題。
殷漱自去削果皮,把一條一條的黃瓜放在幽水中冰鎮。
渡厄星君徑直來到她的身邊,行走之間淡香彌漫。果然,殷漱瞅他一眼,眼光不良,拿着一把削皮刀,好像在說:渡厄星君,你看見了吧,我們的西荒沒有廚房哦,蕭條簡陋不能擋風遮雨,我們西荒怎麼能高攀神族呢?
渡厄星君好像看懂了似的,忍下淡淡的笑容:“此洲田地未見荒蕪,百姓未見離散,鄉民安分種守,足見上神浮厝做過一番耕耘民心的準備,我當向他請教治理的常道。”
油鹽不進,賴着不走!
不一會兒,火鍋做好了,香味四溢,充斥水畔,惹人垂涎,四人圍坐。
靡靡扯扯重明鳥的羽衣,語氣一軟,要求換座。重重,你是看不見他的帥呀,那人家的嘴能跟你的鳥嘴一樣嗎?這麼一看,我就想被他的柔柔的嘴欺淩,長相也太有用了。
重明鳥見勢,不想拂了她的面子,拖拖拉拉照做。
靡靡含嗔帶笑:“渡厄星君,味道如何?我可不是好的廚藝。”
渡厄星君還真的嘗一口湯,放下手裡的湯勺後,語氣一肅:“這一道湯物的味道……不見荊棘。”
靡靡的眼睛眯笑成一條縫,小臉充上欣喜。
殷漱插着筷子,上次說什麼絕粒養性,也是油鹽進進的俗人!
重明鳥低聲對着靡靡道:“他不過是個星君,長了一張白豆皮,又不是廚神,你何必找他評價食物。”
靡靡看一眼重明鳥,叫他停手停嘴:“你說得不對,女子會為那些欣賞自己廚藝的人心動,因為值得這樣,” 說完,轉身就要對着渡厄星君笑了起來。
重明鳥也不想跟話,指爪在碗邊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