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七歲的孩子被拐到距離京城甚遠的江南一帶,入了花柳之地,若還能完好無損地出來簡直是一個奇迹。
江彌南經曆了什麼,喻佳年實在不敢想。
那花柳之地吃人不吐骨頭。
江彌南年紀尚小,還無法去外堂接客,便被安排到内堂做侍童。
也是在這裡,她遇見了阿蘭。
起先江彌南一心想着反抗,尋找逃出去的辦法,并未關注到阿蘭。
但她越是反抗,身上的傷也就越多。
每次她被老鸨打得奄奄一息時,其他的侍童都不敢上前幫助她。
除了阿蘭。
阿蘭默默将她攙扶起來,将她帶回仆舍。
老鸨斷了她的吃食,就連止疼的膏藥也給得少。
江彌南一度以為自己就要撐不過去時,阿蘭将自己的餐食分了一部分給她,讓她不至于挨餓。
更甚,為了讓她快些好起來,阿蘭去老鸨那裡偷了一瓶膏藥。
“都是這樣過來的,我最初來的時候,也想過逃跑,但我一次又一次被抓了回來,挨了好幾頓打,終究還是學乖了。”
阿蘭與江彌南同歲,在她六歲的時候就被賣到了這裡,受盡折磨。
或許……她不是學乖了。
而是,妥協了,認命了。
阿蘭抿了抿唇,燦爛一笑,“沒事的,以後我罩你。”
看到阿蘭的笑容,江彌南有些許愣神,很快兩行清淚劃過她的臉頰,她哽咽道:“可我想回家。”
她忘不了疼愛她的親人,忘不了京城的繁華。
那次傷好以後,她就學聰明了,知道韬光養晦,靜待時機。
她開始順着老鸨的意思,乖乖做事。
她與阿蘭一同做工,很快便熟絡起來。
她們形影不離,一同在這裡度過了屬于她們的寒冬。
開春之後,海棠花開正好。
一年過去了,江彌南從未想過妥協認命,她決定最後一搏。
這一年以來,她已将這家紅樓的一切都探查清楚了。
她知道外堂何時最忙,也清楚内堂何時能夠擁有與外界接觸的機會。
外堂花天酒地,歌舞升平。
兀得有一夜,來了許多客人,外堂忙得不可開交。
原本老鸨不準備将她們這群仆童從内堂放出來,但客人實在太多了,她最後還是将她們撥到了外堂。
江彌南清楚,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如果錯過,那她又将陷入無盡的蟄伏等待。
出内堂時,她鈎住阿蘭的小拇指,隻說了一句話,“阿蘭,我們逃吧。”
阿蘭愣了愣,猶豫了片刻,還是收回了手,低聲道:“彌南你瘋了?我們逃不出去的,老鸨絕對不會放過我們的。”
“阿蘭,你信我,可以的,”江彌南再度搭上阿蘭的手,說出了那句最讓人心動的話,“難道你不想要自由嗎?”
阿蘭咽了咽口水,“你有把握嗎?”
“有!”江彌南颔首。
不等阿蘭猶豫,江彌南拉着她的手走入外堂。
面對老鸨,江彌南滿臉堆笑,“媽媽,我們今天做什麼?要去包廂服侍客人嗎?”
“小賤人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若是妄想哪個老爺能看上你,為你贖身,那你想錯了,”老鸨沒有給她們好臉色,冷哼一聲,指着一樓大堂,“你們去樓下照顧散客。”
江彌南乖巧一笑,應了聲,拉着阿蘭走到一樓。
正合她意。
兩人一入大堂,江彌南就開始了自己的計劃。
大堂的客人,大多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
很多花娘不願意來一樓大堂伺候這些人,就連侍童們也不願意。
但江彌南和阿蘭卻幹得格外起勁。
對客人的吆喝從不婉拒。
江彌南在大堂穿梭了一圈,終于鎖定了目标。
那是幾個略顯肥胖的中年男子,從進來開始,他們就酒杯不離手,色迷迷地盯着在歌台上起舞的花娘。
江彌南拉過阿蘭,“阿蘭,待會兒你去照顧門口的客人。一旦亂起來,你找到機會,就趕緊跑。”
阿蘭的神經有些緊繃,她攥緊江彌南的衣袖,“彌南,真的沒問題嗎,要不還是算了?”
“阿蘭,都走到這一步了,我們不能放棄。我想要自由,難道你不想嗎?”江彌南堅決地搖了搖頭。
見江彌南如此堅定,阿蘭終還是點了點頭。
看着阿蘭靠近大門,江彌南深吸一口氣,邁着步伐走向那幾個男人。
“幾位客人,我們媽媽說請您們喝酒,各位今日的消費全免。”江彌南一邊給幾個男人倒酒,一邊讨好道。
那幾個男人興許有些喝迷糊了,樂呵一笑。
“好,店家真是客氣,滿上滿上。”
“對,滿上!”
江彌南一邊誇贊幾個男人的酒量,一邊繼續給他們添酒。
過了好一會兒,幾個男人喝得酩酊大醉,搖搖晃晃起身,勾肩搭背準備離開紅樓。
誰知那幾個男人還未踏出紅樓,江彌南就搞亂自己的頭發,沖着二樓的老鸨高聲喊道:“媽媽,那幾個人沒給酒錢,想逃!”
老鸨可是一個聽不得“逃”字的人,趕緊命門口的人将那幾個男人攔下。
那幾個男人見自己被攔住,酒勁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