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沒有料到,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會不自量力地選擇他這位領秀派的大師兄作為對手。
思及此,陳知便開口對顧重紫說道:“顧道友,雖說此次隻論道,不傷及性命,可受了傷的滋味并不是那麼好受的。若是你能夠早些想明白,就……”
“陳思哲。”
陳知的話還沒有說完,顧重紫便開口,打斷了他的話語。
她叫了一個人的名字,在場的其他人都不認識此人是誰,因而面面相觑。
可隻有陳知,在聽見顧重紫喊出他幼弟的名字時,臉色倏地變得冷硬。
顧重紫沒有在乎陳知的臉色,她繼續說道:“自我來到天水鎮後,陳思哲便一直看我不順眼。他尋了種種理由到大爺大娘家,隻為了找個由頭欺辱我。”
可是顧重紫的語氣也好表情也好,都十分平靜。陳知想要從她的臉上尋找一絲一毫的破綻,可是徒勞。
湯敏敏捏緊了芒種劍。
塗山清越看了一眼金鸾,他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小紫現在說的,就是路上那個欠煽了的大少爺?”
金鸾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大爺大娘在外做工,你們陳家在天水鎮家大業大,處處排擠大爺大娘。”顧重紫看着陳知,繼續說道,“沒有辦法,他們兩人最後隻能做鎮子上最苦最累的活計,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躲開陳思哲的戲弄。”
台下人聽得一頭霧水,甚至開始竊竊私語。
陳知看了一圈周遭的玄門弟子,他的語氣放軟了些:“顧小友,家弟在一些地方的确多有得罪,作為大哥的,在這裡給你賠不是。但我們現在是論道大會。”
後面的話,陳知沒有說出口。
顧重紫卻明白,這是讓她見好就收的意思。
“可是,賠一句不是,曾經遭受過的傷害,就全都要一筆勾銷嗎?更何況,陳思哲也從未同我說一句對不住。”
顧重紫甚至沒有生氣,她的語氣平靜,當真隻是在提出心裡的一個問題。
她也并沒有如陳知所願,結束這個話題。
不過,她剛說完,底下就有沉不住氣的人開始嚷嚷了:“還打不打?在台上啰嗦什麼?”
“就是,論道大會是來比試的,是叫你訴苦的嗎?”
“鳳凰山莊要是不比就下去吧!!”
這些話語,全都清晰地傳入顧重紫的耳朵裡。她向台下一一看去,那些人的臉上有厭惡、有不屑、有幸災樂禍的笑。
就連顧重紫的内府之中,也傳出了一聲嗤笑:“丫頭,看見沒有,這就是那些名門正派的嘴臉,多得是道貌岸然的人。”
碧魂蛛對她說道:“你的痛苦,你的掙紮,統統與他們沒有幹系。他們眼裡隻有自己的利益,什麼斬妖除魔,捍衛正道,都是他們放在嘴上胡說的東西,也隻有你這樣的傻丫頭,才會心甘情願地相信。”
“可你要是魔尊呢?你如果手握力量呢?”或許是想到了這個畫面,碧魂蛛的聲音都變得愉悅了起來,“或許他們會把陳思哲綁着送到你面前來,任你要殺要剮,他們還會拍手叫好吧!”
顧重紫低下了頭。
她看着自己的手,還有手中握着的那把普通的劍。
是這樣嗎?
所謂名門正派,不應當克己複禮,光明磊落嗎?
為什麼會這樣?
顧重紫感覺到身體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沸騰了起來,一股模糊的怒意混雜着委屈和不甘湧上心頭,叫她很想一劍橫掃過去,讓那些人全都閉嘴。
是因為自己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嗎?還是此次論道大會是由領秀派承辦的,那些人覺得惹不起劉岫,就偏生過來欺負她?
好想……讓這些人全都閉嘴……好想……
可是,顧重紫突然聽見台下爆出一句極大聲的:“雜種們,我操你們媽!!”
她猛地擡頭,朝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就看見塗山清越正脫掉一隻靴子,朝剛才用力起顧重紫哄的人堆扔過去:“你爹了個根的,受欺負的又不是你們,你們他媽了個巴子的在叽歪什麼?!你們配罵小紫??我告訴你們,有種别跑也别叫喚,一會兒小紫打完了老子一個一個收拾……”
金鸾正在攔着塗山清越,而湯敏敏則對着顧重紫,用力地舉起了手中的芒種劍。
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可是顧重紫的喉頭突然有點發酸。
“名門正派還是有好人的。”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将眼眶的熱意生生忍了下去,“隻要有我師父,還有我師姐師兄,我就還能再相信一天。”
“嘁。”
碧魂蛛毫不在意,嗤了一聲:“遲早有一天,你會因為你的傻吃虧。”
“但至少不是今日。”
顧重紫深吸一口氣,她不顧台下的混亂,而是對陳知亮出了劍。
“陳道友,恕我不能接受你的道歉。”顧重紫說道,“既然是陳思哲做出的錯事,那就應當由他一人來承擔。”
陳知垂眼:“是麼。”
倏地,他的劍身上傳來一股極為厚重的力量:“那便,我們台上見真章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