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棠沒有說話,而是看着前方的某處空氣,兩眼有些放空。
無一擡頭,看了明棠一眼,複又輕聲喚道:“……主人。”
“嗯,我知道了。”明棠回神淡淡道,“待到此次夏休沐,我也将完成天學殿内的所有課業。封笃答應此次給我齊天道聖女的位置,倘若反悔,我便拿他新進的玉子試試我的業火。”
“不過最好嘛,還是能讓事情穩穩當當地解決。”明棠勾起一邊嘴角,“他要查李淮的事,懷疑我與李淮勾結,還給我用冥世蠱…他也就這點本事…呵,遲早有一天,我要讓他自己嘗嘗此蠱的滋味。”
無一看了一眼正在噬咬明棠手指的業火鞭,饒是近些年來在齊天道見過不少駭人聽聞的事,可鞭子生吞人肉人血,也是第一次見。
無一的喉結上下翻動了下:“……是,主人。”
明棠看了眼外面:“有人來了,你暫且退下罷。”
“是。”
“小棠?”
就在無一的身形消散的那一刻,門口傳來另一個女子的聲音:“小棠,你在裡面嗎?”
業火鞭得了主人的指令,雖然不情願,不過也很快鑽回明棠的裙底。随後明棠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子出現在門口:“小棠?”
“靈兒,你來了。”
明棠的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
她将手翻過來,扣在被子上,掌心的血迹和傷口一同被蓋在了下面:“讓你費心。”
“你我之間,說什麼費心不費心的事。”林靈嬌嗔道,“聽聞你外出做任務受傷,我在白羽沼心神不甯,更是快馬加鞭奔了回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看着林靈嬌憨的面容,不知為何,明棠向來沉靜如水的心忽地泛起一絲厭惡。
近日的心緒總是會無端不甯,僅僅一點小事就開始暴躁不安。難不成真是得到了業火鞭的緣故?
傳聞中,業火鞭由南疆老鬼用無數人皮煉制化形,再以精血喂養,是大兇之物。
此等兇煞,得之必然影響心性。
林靈跟在自己身邊很久,自己能夠得到封笃的肯定,與風靈派在背後的支持離不開幹系。
可最近,明棠甚至看到林靈就會覺得厭煩。
明棠垂下眼睛,将自己的情緒都很好地遮掩了起來。
此次天學殿派人前往南疆鎮壓魔修,她竟真的偶然得到了此物。不得不說是某種機緣造化。
隻是在得到業火鞭後,她的心中就像是多了一個聲音,總是叫嚣着讓她毀滅一切。
它就像是憑空生出的一般,獨立于明棠的神魂内府真元之外。讓明棠毫無辦法。
“南疆善蠱。隻是我不夠小心,中了魔修的奸計罷了。”明棠迅速收拾好眼眸中的情緒,“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礙,靈兒不要擔心。”
“中了蠱?!就是這次的事麼?!”
林靈大駭,忙問道:“南疆這麼危險,是哪位先生派你去執行此回任務的?我找他說理去!”
明棠避而不答,隻是微笑:“蠱毒已解,靈兒莫再擔憂。”
林靈見明棠這副模樣,心中更是郁結。
她一下子撲到明棠的身上,幾乎是将她圈着抱住:“小棠,和我結契好不好?隻要你做風靈派的上門女婿,那他們就沒有人敢欺負你,就連齊天道也得給我爹幾分薄面!”
說到動情處,林靈的眼眶也開始發紅:“小棠,我不想再見到你痛苦的模樣了,我們結為道侶,屆時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如何?”
明棠低垂着頭,看着林靈。
林靈的言辭懇切,看得出的确是發自内心。
可為何,為何她心裡一絲觸動也無?
不僅毫無觸動,甚至還覺得林靈惹人厭煩,恨不得讓她立馬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心中像是窩了一團火,叫嚣着要将面前的所有燒成灰燼。
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
明棠的呼吸急促了些,放在旁邊的手緊握成拳,甚至太過用力,連指甲都嵌入了掌心的傷口裡,又一次鮮血淋漓。
隻可惜那是放在身子旁邊的左手,此刻的林靈并看不到。
可是忽地,明棠的眼前閃過另一個姑娘的面容。
方才她在給自己喂湯時,眼睛中盛了連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愛意。
起初,明棠在湯敏敏的眼中認出這份感情的時刻,曾獨自笑了許久。
愛意?
這樣的感情,竟然是給她明棠的麼?
她這樣自小浴血長大的怪胎,竟也有人喜歡?
她對湯敏敏的感情産生了濃厚的興趣,甚至産生了玩弄的心思。
明棠想要知道,這份自己在齊天道這些年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情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在湯敏敏受傷休養的那段時間,明棠不是沒有聽過四起的流言,她也知道,這些流言的背後一定是林靈的手筆。
可是她沒有管。她隻是想知道,在湯敏敏聽到這些流言後,會有怎樣的反應。
後來,明棠發現湯敏敏果真減少了同自己見面的次數——甚至下意識地避開了她。明棠心中,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再到現在,因為一隻魔物,兩人又重新建立了聯系,明棠又一次在湯敏敏的眼中看到了清晰的愛意。
可是她想将這一切都粉碎。徹徹底底,一絲不剩。
她想看湯敏敏的眼淚,她想在湯敏敏的臉上看到絕望的表情,她想看湯敏敏眼中的愛一點點地破碎,消亡。
她心中燃起的,似乎就是從地獄而來的業火。
“小棠?”
她聽見林靈叫她的名字,回過神來時,林靈的眼角已經留有淚痕。
見明棠沒有回答她結契的問題,林靈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看向她的頭發:“先前給你的那根紅玉簪,你收起來了嗎?”
聽到紅玉簪三個字,明棠的臉上迅速表現出歉意。
“對不住,靈兒。”她的手指輕輕在林靈的面上掃過,她低垂着頭,緊緊地盯着她的雙眸,“前幾日我外出時,紅玉簪不小心掉了。再去尋,就已經尋不到了。”
她的眼睫低垂:“不要怪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