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可以喂我喝嗎？”

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湯敏敏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無助地看向明棠。明棠倒也不催她，隻是臉上的笑容依舊，目光溫柔。

那雙眼，好似要将湯敏敏吸進去。

不是說，明棠跟林靈已經結為道侶了嗎？

那，由她來喂明棠喝湯，豈不是……不合規矩？

在這樣的注視之下，湯敏敏艱難地吞咽了口。

隻是明棠似乎并沒有感覺到湯敏敏的糾結。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笑容變得苦澀：“抱歉啊敏敏，現在手疼得很，端不穩會灑在床上。”

日頭的陽光很好。明棠的床靠着窗戶，正好可以看到窗外暖洋洋的光。

明棠低垂着眼睫，當她擺出這樣略帶有委屈的表情時，精緻得就像是剛燒出來的瓷娃娃：“……若是這樣，又要添麻煩了。”

仿佛碰一下，就會碎掉。

湯敏敏無法确切地描述此刻内心的感受。就好像在同一時刻，驚濤駭浪掀起，在狹小的心髒裡轉着圈兒地翻滾。

心跳得很快，簡直要從她的嗓子眼兒裡面蹦出來了。

她想，她們是朋友。

朋友的手不方便，需要她的幫助，她幫忙本就是天經地義。

如果現在抛下明棠離開，那未免也太不夠義氣。

更何況……

明棠的道侶，還是那個受她唾棄的林靈。

甚至有一刻，湯敏敏的心裡還有一種報複的快感。不過她知道這份感情是不對的，因而在它翻湧上來的時刻，湯敏敏就已經将它壓了下去。

“…嗯。”

湯敏敏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她小心翼翼地端過自己燒的那碗蓮藕湯，輕輕吹開上面漂浮着的油星兒，而後在上方舀了一勺送到了明棠嘴邊。

明棠倒也不着急喝了，她擡起眼，用上目線盯了一眼湯敏敏，這才低下頭，就着她的手，乖乖地喝了下去。

湯敏敏輕聲道：“小心燙。”

盡管她已經在心裡叮囑過自己千百遍，明棠拿她是友人，她們之間也隻會止于朋友的關系，若是再進一步便是對雙方的冒犯。就連現在喂她喝湯也隻是因為明棠的手不方便。

可是又有誰，能夠在與心悅之人如此近的距離，還能夠保持鎮定。

湯敏敏似乎從未這麼近地觀察明棠。

她眉心的那一粒美人痣，紅得像血，也像是點綴在明棠眉間的一粒紅寶石，怎麼看怎麼耀眼。

垂下眼睛喝湯的時候，眼睫便像兩把羽扇，輕輕勾着湯敏敏的心髒。

可憐模樣，我見猶憐。

對于湯敏敏而言，明棠哪兒哪兒都好——人長得漂亮且溫柔，可又不光是外貌，就連修為也是這幾屆的最強。

其他人還在天學殿内讀書的功夫，明棠就已經跟着先生出任務，斬妖除魔，維護天下的安甯。

這樣想着，湯敏敏的眸光又變得柔軟了許多。

反觀她自己，想想以後，從天學殿出去後，她都未必能殺一個魔修。

或許離開天學殿了，她們就會分道揚镳，屆時想要再見，就不知何年何月。

所以，趁着現在她還能幫明棠一些忙，就多做些什麼吧。

湯敏敏低下頭，替明棠吹着面前的湯。複又舀了一勺送到她的嘴邊。

“明棠。”

“嗯？”

“你喜歡什麼樣的景色？”

看着明棠這樣乖的模樣，湯敏敏一不小心，就将心裡話給問了出來。

明棠擡起雙眸，她想了下，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一樣：“景色不重要，身邊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明棠看向湯敏敏的臉：“若心悅之人就在身邊，即便陋室，也值得心生歡喜。”

湯敏敏對上了明棠的目光。

隻一瞬，她便匆忙移開了視線。

她原本是想問問明棠，待到離開天學殿後，是否願意來鳳凰山莊小住些時日。

可不知為何，方才在明棠直白的目光之下，她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心悅之人，說的是林靈嗎？

可為什麼方才明棠看向她的眼神，會那麼沉？

這樣的眼神會讓湯敏敏有片刻的誤會。

明棠想留在身邊的人，是她。

這樣一勺接一勺地喂着，小半碗湯很快就喂下了肚。明棠看着剩下的湯一臉歉意：“敏敏，喝不下了。”

“沒關系，隻要飽了就好。”湯敏敏将碗重新放入食盒，蓋好蓋子，“那我先去替你找醫修們要點藥來，晚些再來找你。”

明棠目送着湯敏敏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好。”

在湯敏敏轉過身的一刻，明棠的眸色便已然暗沉下來。

她微微擡起手來，自她的裙底突然鑽出了一條黑色的鞭子，它像是一條蛇，冰冷地遊走進明棠的掌心。

事實上，它也同蛇沒有半分區别，隻見它趴在明棠的手上嗅了嗅血腥氣，而後一口咬住了明棠手指的肉。

明棠閉了閉眼，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血肉正在被吞噬。

鞭身上滑過一道道詭異的紅線，這幅場景，若是有外人在，必定要被駭到叫出聲來。

随着血液的流失，明棠感覺自己身上的力氣也被抽走。她虛虛靠在床頭坐了會兒，才輕聲對外面的人說道：“還躲在那裡做什麼，滾進來。”

外面春光大好，并沒有什麼可疑人影出現。可是在明棠說完的下一刻，一個身着黑衣的男子便出現在屋内，他單膝跪在明棠的床邊，對她行異禮：“主人。”

他臉上覆蓋着一副黑鐵面具，因而叫人看不見他的容貌。

“主人，尊上近日又新增了五名玉子，并且還有兩位将要今年入學天學殿。”青年的聲音沉沉，聽上去毫無生氣，“距休沐月尚有三個月，主人已經沒有時間再耗在此處，須得盡快回到齊天道主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