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回過頭。

月光之下，女子的容貌美得動人心魄。潔白的光芒灑在她的周身，仿佛給她鍍上了一層神光。

尤其是她眉心中間的那一顆美人痣，便是叫仙人墜凡的心頭血。

隻是如此清美的面容，眼神卻含着無盡的冷意。

湯敏敏的呼吸在這一刻遲滞，有一瞬間忘卻了自己要說什麼。

“明棠，我……”

湯敏敏剛想起來，可她隻是叫了聲明棠的名字，脖頸處就像是被紮了一下似的，緊接着兩眼一翻，失去了意識。

無力的雙腿無法再支撐她的重量，堪堪就要從竹子的頂端掉下去。

明棠始終冷眼旁觀，直到湯敏敏真的要一頭栽下了，她才伸出手，接住了她。

伴随着明棠的動作，一條褐紅色的鞭子就像是有了生命似的，從明棠的裙底鑽出，卷住了湯敏敏的腰把她擎在了空中。

不遠處，先前逃離的那個黑影出現在了另一棵竹子的頂。

“本是舊友相見，偏生要帶個不速之客。”

一輪圓月之下，那黑影終于開口。那是個男子的聲音，隻是像砂紙一般，極為粗粝。

明棠似乎并不意外此人的身份，她看着湯敏敏的臉，淡淡道：“她自己非要跟來，我又有什麼辦法。”

“不過還是你技高一籌，明棠。方才我剛要出手，就被你搶先。”男子說道，“你的毒用得真是越來越精湛，隻那麼一點，就讓她陷入沉睡了。”

“……”明棠沒有接話。

男人的目光掃向湯敏敏。

他突然笑開：“隻是，方才你用的那些劑量，應當不夠一個金丹期修士沉睡的吧？讓我猜猜，是不是先前已經給她用過藥了？”

聽到這裡，明棠才終于擡眼。

柔和的光芒下，她看清了男子的臉龐——

那上面縱橫交錯着許許多多的傷痕。而最底部的，則是大面積的燒傷，因而看上去格外恐怖。

明棠突然笑了：“你現在可真醜，李淮。”

如若湯敏敏此刻還醒着，聽到李淮這個名字，必定是要叫出來的。

——他正是先前長她們一年的天學殿前輩，明棠上位挑戰的那個頭籌。

此刻的李淮，仍是一襲素衣，懷中抱着一把古琴，卻早就不是當年天學殿的那一把。

他與明棠兩人月下而立，一時之間，無人再話。

隻有夜風靜靜地吹過。

“還不都是拜明大聖女所賜？”李淮自嘲地笑了笑，“畢竟封笃隻會在你我之間留一個人。那最後的冥火，可真是讓人難受個夠嗆。”

“既然你願意參加這個遊戲，那麼，願賭服輸。”越來越多的鞭子從明棠的裙子底下鑽出，它們仿佛蛇一般，在空中緩慢地擺動着身體。

湯敏敏已經昏了過去，這下，明棠再也不用掩飾眼中的興奮：“你是來讓我再殺你第二遍的麼？”

明棠的話音剛落，她腳下的一條鞭子突然朝着李淮直直襲來！

李淮早有準備。

就在鞭子即将把他捅個對穿時，李淮揚手奏出一個音節，那鞭子倏地撞到一處無形的牆上，無論它如何努力，都無法将這堵牆穿碎。

“我隻是沒想到你會這麼努力罷了。”

明棠的鞭子已經近在眼前，一旦他升起的無形牆失效，那下一秒，李淮的腦袋就會被鞭子捅得稀碎。

可李淮還是處變不驚：“鳳凰山莊的莊主……原來你也知道，封笃的弱點就隻有鳳鳴劍訣。”

“為了得到這劍訣，你還真是不遺餘力。”

明棠的眼中突然閃過一道精光。

“既然你也知曉，那斷不可留你在這世上了。”她揚起嘴角，笑得猖狂，“我既能殺你一次，便也能再讓你死第二次。”

明棠對着李淮擡手，她腳下的十數條鞭子，對準李淮共同發起了進攻！

而反觀李淮，他隻是輕輕搖搖頭，十指飛快地抹了把琴弦。

幾聲先前從未聽到過的琴音在月下蕩開。

…這個聲音！

就在明棠的鞭子即将碾碎無形牆的刹那，明棠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内府處傳來一股灼熱的感覺！

那熱與熾陽炎的溫暖還不同，它似是在明棠的身體内燃起了一把火焰，眨眼之間，就是要将她的五髒六腑都燒穿一般的痛。

明棠一愣。

這種熟悉的痛楚……莫非是……？！

她渾身一抖，渾身的力氣在一瞬間消失，就連站在竹子頂端這樣的小事也做不到。

明棠的身子突然不受控制地下墜了。

明棠看着同樣從竹子上墜落的李淮，一絲血線從她的口中溢出，可她仍然張揚地大笑：“哈哈哈哈！竟敢催動【冥世蠱】，李淮，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不過是兩敗俱傷而已。若不以身作餌，又怎能引明大聖女入局呢。”

眼前變得一片漆黑之前，李淮的聲音飄進明棠的耳朵裡。

随後，兩個人都重重地跌落在地。

晚風吹過靜谧的竹林，帶起一片嘩啦啦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