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北第一星為天道布德之宮,無德者失之。[1]不距道氣數将盡矣。”瓦則嬰看出多則和不解天象,出聲為他解釋。
“那這菟昌與......呃......這個......”多則和趕緊小跑兩步,過來請教。
“西北菟昌之星,喏,那裡,此星見,則天下改易。蓬星,你看就是那顆,狀如夜火之光。多的時候有四五顆,少的時候有一兩顆。[2]”瓦則嬰邊說邊給他指。
“亮是亮,怎麼散成這樣。”多則和一句話又露了怯。
曲則泉輕哼一聲,他素來看不慣這個不學無術,隻會溜須拍馬、中飽私囊的師弟。
瓦則嬰卻不嘲笑多則和,隻耐心解釋道:“散就對了,蓬星狀如粉絮,見則天下道術士當有出者,天下太平,五谷豐登。”[3]
“如此說來這周室将亡,新的君主會從咱們修士大能裡出?這,這是好兆頭呀。”多則和喜道。
“三百年了,這日子總算有些盼頭了。”瓦則嬰笑道。
瓦則嬰這幾年又胖了些,慈祥尤甚彌勒,她站久了覺得有些累,便拿多則和當個拐杖,把胖乎乎的手肘支在人家的肩頭借力。
多則和個頭本就矮小,瓦則嬰山一樣壓在他肩頭,讓他覺得分外吃力,可他又不好說什麼,隻好抽了抽嘴角,咬牙撐着。
不距道的免成宮中,畢則新毫無征兆地推倒桌椅,狀似癫狂。他驚恐地發現,他感覺不到同濁域道尊的聯系了!
自玄牝元君去後,他隻能借由濁域道尊同郁崔嵬産生微弱的聯系。三年前,這聯系就斷了,但是至少他還能感應到濁域道尊的存在。如今連這感覺都消失了!
不光是他,先天五旗這些年早就習慣依賴濁域的力量,驟然失去同濁域的聯結,五旗當場就發生了騷亂。
東海的紫阙宮也并不安穩。
唐雩失蹤三年,終于攜女歸來。
“雩兒呐,怎麼不見禺兒?”接風宴上,龍母唐恪九笑眯眯地問女兒。
唐雩溫順地一笑:“孩子累着了,我讓她在燕寝中休息。”
唐恪九提起孫女笑得嘴都合不攏:
“禺兒不像你小時候,脾氣又犟又怪的,她在衆位族老面前表現得落落大方,諸位族老對她那是交口稱贊。都說我水族後繼有人了。對了,給起了大名沒有?”
“還沒呢。”唐雩道。
龍族向來是母系傳承,唐雩有了唐比辰,便是有了後嗣,不管她之前是由于什麼原因,差點喪失承嗣的地位,今日都有了說話的底氣。
“這孩子将來是我水族的承嗣,名字不能小氣了……”唐恪九沉吟一下,“就叫比辰吧。”
自從唐雩帶着禺兒回來,衆族老一見有了好聖孫,頓感水族有望,個個喜上眉梢,言談間已經流露出,時烏是明日黃花的意思。
時烏敏銳地察覺到局勢開始不穩,此時又聽見唐恪九這麼說,他面色略僵了一僵,強笑道:“雩兒才回來就好好休息休息,你跟她說這些幹嘛?”
唐雩笑着颔首:“多謝阿耶關心,兒不在的這些年,讓阿娘阿耶受累了。”
“我累什麼,我都不怎麼管事情,都是你阿耶同馳骛兩個忙前忙後的。”唐恪九笑着給時烏布菜。
“阿娘阿耶的感情還是那麼好,真好,”唐雩站起來,笑容依舊,“我不放心禺兒,怕她醒了找不到我,先去燕寝看看她,阿娘阿耶慢用。”
“我說,禺兒要是醒了,你就把她帶來。”唐恪九叮囑道。
“是。”唐雩溫聲答道。
随着唐雩的背影在門後消失,大門被緩緩合攏,一場血雨腥風就要悄然掀起。
*
唐雩回到燕寝,唐比辰剛剛醒來,吵着說餓。唐雩便令宮人奉上佳肴。
正吃着,有人回來複命。
“如何了?”唐雩放下調羹道。
“已經請龍王夫婦回寝殿歇息了,門口有咱們的人守着,可保萬無一失。衆族老正聚在殿前請命,都道四海旁落日久,今日當是嗣女歸位之時了。”
唐雩看向來人,那人花容月貌,并非水族宮人,而是赤松盟的狐族長老蔽山。
赤松盟對唐雩一向忠心不改,見主君歸來,立時将唐馳骛抛諸腦後,配合唐雩逼宮奪權。
就在剛剛這接風宴上,唐雩猝不及防地發動了政變,将時烏同唐恪九一起軟禁,以雷霆之勢獲得了水族至尊之位。
可時烏在水族也經營了數百年,擁趸甚重。這些人明白,時烏一旦失勢,他們的富貴權柄也不可保,紛紛開始絕地反擊。
有人想要強攻龍王寝殿救出時烏,有人想要圍攻唐雩逼她就範。
唐雩對待異己從不手軟,這些人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戮一雙。
可以說她的王位是伴随着血腥與屠戮開始的。
一連幾日,東海都是赤紅色的,附近的漁民以為是魚獲過多,以緻龍王震怒。他們不敢再下海捕魚,隻在岸邊點起案台香火,奉上牲醴,乞求神明寬恕。
可不管這些漁民如何誠意祝禱,海中的赤色也并未消退,反而連天空也跟着紅了起來。
一時間,水連着天,皆成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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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表姐,啊!不!我對大王忠心耿耿,從無二心,如今大王禦極,實乃我水族之幸。”
唐馳骛是個識時務的,知道自己大勢已去,毫不猶豫地拜倒在唐雩的腳下。
時烏的殘餘勢力原本以唐馳骛馬首是瞻,唐馳骛的投降意味着時烏勢力完全的失敗,如今唐馳骛滑跪,剩下的人便不足為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