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去的就近的醫院，何曦言沒敢去他媽那兒，更不敢告訴他媽怕她擔心。到醫院的時候，何曦言沒讓他再那樣抱着進去，他摟着付朝行的肩自己走進去的。付朝行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去挂了個急診号。

深夜的醫院依然人來人往門庭若市。付朝行陪着他一直等在急診科門口，何曦言有些過意不去，讓他回去，付朝行隻冷冷地瞪着他不搭他的話。

所幸急診外科今天看診看得挺快的，很快就輪到了何曦言。醫生看了看他的傷處，開了檢查讓他先去做，結果都出來了再來找他看。

有位細心的護士小姐姐看到他顫顫巍巍地被扶進扶出，還特地給他們推了輛輪椅過來。何曦言臉都紅了，忙說用不着，他隻是頭傷了，腿好好的沒事。護士姐姐不由分說地将輪椅往他旁邊一撂，說頭傷了更得坐下休息，腦袋那是可大可小的事，小孩子沒點醫學常識，這可不能掉以輕心。人高馬大的少年被嬌小的護士姐姐一通數落，灰溜溜地趕緊坐了上去。

兩人都沒怎麼來過醫院，在偌大的醫院裡他們像兩隻沒頭蒼蠅一樣兜來轉去，好不容易才将醫生開的檢查全都做完。付朝行撩起衣角随意擦了擦額角的汗，将何曦言推到一旁，去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瓶礦泉水和一包面包給他吃，自己拿了其中一瓶水輕輕貼在何曦言受傷的地方幫他冷敷。

何曦言頭暈得想吐，特别是剛剛做檢查時爬上爬下的難受勁還沒有過去，但付朝行将吃的遞過來後他還是勉強吃了一些。付朝行看他實在不想吃了，也沒勉強他，将面包袋子卷了卷放進了書包裡。

兩人沉默地坐在大廳等報告出來，付朝行買的水沒那麼涼了，打算再去買一瓶，何曦言拉住他讓他别買了，他現在感覺頭沒那麼疼了。

付朝行彎下腰仔細地看了看他的頭，問：“真的不疼了？”

何曦言點點頭，結果又一陣頭暈目眩，“就…還暈。”

“那你閉上眼睛休息會兒。”付朝行在他輪椅旁的聯排塑料凳子上坐了下來。

何曦言一個大男孩坐在輪椅上怎麼挪怎麼不舒服，沒地方給他枕着他受傷的腦袋他根本休息不好。

可能人一旦受傷了就會變得矯情脆弱不理智，何曦言看到付朝行坐在旁邊筆直得像他性取向一樣，心裡委屈得不行，也懶得再想他倆之間這筆爛賬，隻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忍受這個人的冷漠，心裡難受抑郁得快要瘋掉。他想要付朝行解救他，想要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安撫他。

所以他遵循本能，小心地站起來撲到了他的懷裡。

付朝行沒防備被他整個身體這樣壓過來，差點沒抱住他再給摔了。他心有餘悸地将他攙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挂着臉說他：“怎麼受傷了還不消停！”

何曦言這會兒更委屈了，還沒在椅子上坐好，轉身又往他身上撲。付朝行這回有了準備，伸手虛扶了一把，讓他抱了個滿懷。終于抱上了，何曦言心滿意足地呼了口氣，更加依戀地将頭枕在他肩上，鼻尖缱绻地嗅着他的頸窩。

付朝行垂眼看着他好一會兒，嗤笑道：“為什麼抱我？”

何曦言頭似乎更加疼了，疼得他無法思考，疼得他想要得到更多安慰。他擡頭委屈地看向付朝行，喃喃道：“阿行，你抱抱我，難受…”

可面前的人卻倏地不複剛才的溫柔，表情冷漠地問：“為什麼要我抱？”

為什麼？還能為什麼！

何曦言頭疼心疼，疼得都快麻木了。他滿腹失望委屈後悔和愧疚，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隻能自暴自棄地說：“我錯了，我不該失眠，不該暈倒，害你今天将時間都浪費在我身上了，沒空陪你心心念念的女朋友。可是，又不是我要你留下來的，我暈倒你可以不管我的，當時還有那麼多人，還有保安，你可以不管我的…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冷淡，我也不想破壞你和你女朋友約會啊…别對我這樣…阿行…”

“曦曦…”付朝行很有耐心地重複道：“我剛剛問的是為什麼要我抱？”

“因為你抱我，我就不那麼疼了。”何曦言老實地說。

付朝行無情地否定他：“我不相信，沒這種道理？”

“怎麼沒有！”何曦言以為他不信，激動得要坐起來好好跟他掰扯，可稍微一動他就頭昏眼花的，還是被付朝行摟進了懷裡。

“說就說，亂動什麼！”

何曦言一靠近他就聽話了，讓不動就不動，乖乖讓他摟着，剛剛難忍的疼痛好像真的沒那麼難受了。

“你看，你現在摟着我，我就不那麼疼了。”何曦言稍稍挪了挪，在他懷裡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靠好，魇足地說：“你知道嗎，人體内會分泌兩種很特殊的化學成分，一個叫多巴胺一個叫内啡肽。内啡肽會幫助我們緩解疼痛，多巴胺會讓人感到快樂。雖然平時人體也會分泌這兩種物質，可在靠近喜歡的人的時候，會分泌得更多更瘋狂。所以我現在不僅不難受了，還很舒服…”

付朝行依然垂着眼睛饒有興緻地聽他說話，似乎并不為他剛剛的那番剖白而驚訝，反而故意唱反調說：“這樣不好吧，不是要保持距離嗎？”

何曦言卻根本不管他，他之前太痛了，現在好不容易舒服一點，他一丁點都不想離開。他緊緊摟住付朝行的腰，耍賴說：“是你說不想失去我這個朋友的，是你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什麼事都可以商量的。你現在讓我抱一會兒，别推開我，就抱一會兒就好。”

可惜有些人的心好像随着年紀的增長也變得硬了起來，付朝行不顧何曦言的掙紮，輕輕将他拉開來，認真解釋道：“結果應該出來，我去看看。”

結果果然出來了，醫生看了看說還好：頭皮外傷，沒傷到顱内，回去拿冰袋冷敷48小時，好好休息，減少活動，等頭不暈了再來複查一次，沒事就基本沒什麼問題了。

第二天是周六，學校規定高二周六要上半天課。但何曦言這個情況，肯定是上不了了，不僅學校的課上不了，培訓班的課也得停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