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手裡的猩紅分外晃眼,成為這個狹小空間唯一的亮色。
南葵說完後,少年沒有說話,微眯着眼看她,人類對危機感有着天生的敏感,南葵對周圍的變化的感知更甚。
但明明是應該讓人心驚膽戰的場景,奇怪的,她心裡卻沒什麼畏懼的情緒,甚至還想再三試探這個人的底線,南葵把這歸結成自己犯病了。
久久無言,死寂的空氣在他們之間蔓延開來。
火光□□着煙草化為暗淡無光的灰燼,又一點一點簌簌撲落,直到燒到了捏着它的修長手指。
有一瞬間的疼痛襲來,祁憑無感的搓了搓指腹,目光沉沉的,直勾勾地看着她。
如有實質。
接觸到此目光,南葵不由得反省自己剛剛那句話會不會說錯,或者是他連最簡單的英文都聽不懂。
詭異的沉默持續着,像是要讓喉嚨窒息死。
想了想,她決定釋放自己的善意:“你聽不懂嗎?”
她還笑着,讨人厭的酒窩又顯露出來,語氣沒什麼看不起和鄙夷,隻是單純的疑惑。
空氣似乎更涼了。
南葵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感覺到有點冷。
可現在正值盛夏。
他盯着她審視了許久,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冷嗤了聲。
南葵也随着他的目光打量自己,短袖短褲,在夏天裡毫不起眼的裝扮,她穿的沒問題吧?
沒等她細想,少年從她身旁擦肩而過,帶着點不難聞也不好聞的煙草味,和參雜其中若有若無的清香。
交纏在一起,說不上好聞或難聞。
南葵回過神時,他已經離開了。
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她的身體條件反射的跑出巷子,追上還不遠的高瘦身影。
少年背影颀長,黯然無星的馬路裡,他一個人孤零零的,黑夜無聲,耳邊是細碎蚊蟲的啼叫聲,襯得他整個人愈發脆弱孤單。
連離開的那個男人也不願意多陪陪他。
想了想。
聽到後面追上來的腳步聲,祁憑一頓,又冷着眉眼繼續往前走,南葵完全沒注意到,自顧自開口:“你怎麼不說話啊?”
“……”
“是面對陌生人就很拘謹嗎?”
“……”
“我剛剛其實不是在偷聽你們說話,我隻是很普通的路過了。”
她一個人在他後面碎碎念念,從一開始自顧自的攀談演變成了自言自語大會,從始至終,祁憑一言不發,隻順着前面的路繞來繞去。
不知道要帶她去哪。
視野漸漸明亮,他領着身後的小尾巴走出偏僻的地方,人聲鼎沸,周圍的一切都熱鬧起來,燈火通明。
他忽地停下腳步。
南葵差點沒踩穩,悶頭一沖就要撞上他的背,幸虧及時刹住才沒釀成車禍現場。
她擡起明亮的眼眸,嘴唇剛張開來,就被祁憑的話堵住了嘴,還沒說出口的“怎麼了”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垂着眸斜眼看她,冷冰冰的吐出兩個字:
“——滾開。”
-
南葵回到家的時候,明琳房間的門縫透着光。
她看了眼牆上挂鐘的時間,九點。
南葵蹑手蹑腳的放輕腳步,輕輕轉動門把手。明琳背對着房門,微低着頭。
她沒注意到門口的動靜,直到南葵出聲:“我回來啦,小姨。”
明琳才驚醒,她轉過頭,已經換了一身夏季睡衣,裸露在空氣中的手臂皮膚深一道淺一道的傷痕,經年久月的在白皙的胳膊上永刻不消,駭人奪目。
視線落在她的胳膊上,濃密纖長的睫毛遮蓋了所有情緒,明琳招了招手,南葵依着她坐到床邊。
“來桐市還适應嗎?”明琳笑着,問她:“你應該對這裡沒什麼記憶裡。”
“還好,”南葵道,“今天在附近的小賣部遇到一個叔叔,他說記得我。”
那估計是明琳還沒成為她的監護人,明悅還在世的時候了,她心裡還有些警惕,叮囑南葵:“對陌生人要有防備心,别一兩句話就被騙走了。”
南葵笑嘻嘻晃了晃她的手:“知道了。”
明琳歎了口氣,話鋒一轉,和她提起:“一中的入學手續都辦好了,等通知來了小姨帶你去繳費領校服。”
桐市一中是桐市師資力量上層的學校之一,既然兩人回到桐市住,南葵的上學問題自然成了當務之急,因此明琳腆着個臉拜托了一位畢業後再沒見過的高中同學,替她打通門路。
幸好同學人很好,一看到她開口,二話不說地包在身上。
讓明琳在繁雜零碎的事情中忙裡偷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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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卧室,南葵先去洗了個澡。
還沒打量過的這間卧室,處處透着簡約樸素的風格,擺件很少,衣服被明琳整整齊齊的挂在衣櫃,床鋪是一片刺眼的潔白。
放在外面的手機咚咚咚的響,清涼的水穿過花灑漫過她的黑發,緩緩流下,滴落在眼皮臉頰,再徐徐蜿蜒向未知處。
南葵往後撩了撩頭發,鏡片冰冷的光像棱鏡折射太陽般流轉在她的軀體上,冷然的審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