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寫的一幕幕,怎與他經曆的事如出一轍!
難道說他意外獲得人身,被阮柒收為弟子,乃至于一劍打破黃昏結界,這一切經曆都是因這本谶書之故?
他心緒紛亂,理不清頭緒。
聽他忽然停下,又遲遲不再開口,呼吸似有雜亂,阮柒微微側頭:“為何不念了?”
“咳……師尊,今天就念到這裡吧。”
“怎麼?”
李半初不知如何言明,又不知坦白之後阮柒會作何反應,一時扯了個小謊。
“這是……一本豔|情小說。”
“何為豔|情小說?”
“……”
阮柒竟不曾聽聞豔|情小說為何物!
也是,這人和話本小說這類消遣完全不沾邊兒,不知道也屬正常。
但要怎麼向喝露水長大的師尊解釋這個?
“豔|情小說就是……就是不适合銅闆這樣的小孩讀的書!”
他支吾半晌,總算找到合适的描述。
“我明白了。”阮柒自然會意,面不改色道,“既然如此,便不念了。”
李半初松了口氣:“那我将此書與其他谶書一并處理了吧。”
“不。”
阮柒一口拒絕讓他心又提了起來。
“這本谶書還是交我親自處理吧。”阮柒道。
先前還讓李半初給他念書,現在被告知是豔|情小說,像是恨不得把書燒了。
還是說,他要留着自己看???
他雙目失明,應該看不了書中内容,無法拆穿李半初,更不可能拿去與旁人翻閱驗證。
此事可以滴水不漏!
一陣沉默萦繞在兩人中間。
李半初最終讓步:“此書交給師尊處理确實更加穩妥。”
阮柒從他手上接了書,納入袖中。
李半初感覺到他的欲言又止,一定是在揣摩書裡寫的。
“師尊,弟子原身雖然不明,但絕非書中人!”
“你身世與書上所寫,确實存在諸多巧合。”阮柒溫聲低語,似比平日更加緩和。
李半初忙将凳子拉到他身邊,一把抓過他的手放在臉上:“師尊你看,弟子是真實的。”
那手觸到碧玉一樣冰涼的肌膚,觸感确實真實。
阮柒捧着他的臉頰默不作聲。
指腹劃過細膩柔軟的皮膚,在他眉眼間流連了片刻,像是在确認什麼。
燭光躍動,李半初有片刻失神,一時沉溺于那手掌的觸感當中。
這畫面仿佛在他心中浮現出無數次。
十年以來,他不渴求更多,隻希望阮柒能夠感知到他,就像這樣安安靜靜相處一室。他能夠感覺到阮柒指尖的溫度,而阮柒知曉他就在身邊,從未離開,這一切便足夠了。
“無疏。”阮柒忽然輕吐出聲。
聽這一聲,李半初猝然回神。
便見阮柒雙唇緊抿,嘴角微微下垂,是個傷感至極的表情。
他心中一時亂極了,啞着聲道:“師尊,這書中情節都是杜撰。弟子對您,斷無非分之想。”
阮柒收回了手,輕輕攥起,放在膝上。
這是他第二次觸碰到李半初的臉頰。
“不必多慮,為師自有決斷。”
李半初眼見他站起身,抖開了衣擺,一副将要離開的樣子,心裡空空落落。
搜腸刮肚,竟然找不到任何話來挽留阮柒。
就像聽見他心中的願望一般,阮柒隻在門邊經過,并未離開,隻是走到窗邊,背對他道:“你去拿兩本賬目念與我聽。”
他連忙去取賬目。
這一夜,燭火熠熠。
李半初念賬目念了半夜,直把自己念得昏昏欲睡,每翻一頁,都要擡頭看一眼那條背影,似在确認這人不曾離開。
阮柒始終背着手,手心緊攥。
一本接着一本,直至下半夜,李半初竟伏在桌上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之間他發覺自己飄在半空,恢複了之前的神魂之态,神思瞬時清明。
低頭看去,李半初的那副身體正伏在桌上呼呼大睡,沒心沒肺,渾不知自己已經神魂離體。
李無疏第一眼便注意到,自己肩頭還披了件毯子。
為他披衣者誰,顯而易見。
再看窗邊,阮柒人已不知何時離開了西廂。
這玉符雖然能讓他擁有實體,但似乎功效不大穩定,睡着後竟會魂體分離。
他怕夜長夢多,急于回到身體當中,卻在碰到身體之前改了主意。
穿門而出。院内萬籁俱寂,東廂斷斷續續傳來私語聲,似乎是阮柒在同他的那具皮囊講話。
李無疏一點都不想聽,轉頭便出院門。
他要去颍川百草生府上,将之揍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