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楠?”正辦公的章信突然接到尤嘉楠的電話,有些奇怪。
“我爸爸在不在你旁邊?”
“不在啊,怎麼了?”
“出事了!”
章信心頭一緊:“你爸爸出什麼事了?現在在哪裡?你把地址發給我,我馬上過去!”
“不是他出事!是我出事了!”
章信長長地舒出一口氣,神經剛放松下來,忽然又被提了起來:“你出什麼事了啊?”
“你先下來吧,别跟我爸爸說。”
所謂的下來,是下到三十六樓。朗英集團搬到嘉木雙子樓八年了,最上面的十幾層都是留給自己的,這些年,朗英徹底從房地産中脫身出來,發展了物業、餐飲、旅遊等業務闆塊。前兩年,尤朗突然一拍腦門,開始做慈善了,資助N市的孤兒院發展,衆人推測,也許是尤嘉楠被親生父母相繼抛棄,讓他對這些孩子有了别樣的感情。
尤嘉楠今年準大四了,因為學分要求,暑假就在集團的慈善項目實習,可還沒到一周呢,就說出事了。果然,學神也不是在每件事情上都擅長的。
章信從頂樓下到三十六樓,找到尤嘉楠:“怎麼了?”
尤嘉楠幾乎完全褪去了曾經的稚氣,高瘦身材,白皙面龐,不笑的時候十分冷清,甚至有些不好接近的感覺。見了章信,這個高冷學神臉上現出一絲慌張和為難:“一點,小問題。”
原來是前兩天尤嘉楠去朗英資助的一家孤兒院看小朋友,雖然有人同行,但大家都知道這是小尤董,因而将他推到人前,給了他露臉的機會。孤兒院院長一見小尤董來了,又殷勤又誇張,幾乎聲淚俱下地哭訴缺這缺那,每一句話背後都是兩個響徹雲霄的大字:給錢!
尤嘉楠自己是被抛棄過的,一見到面黃肌瘦的孩子和為愛發電的工作人員,迅速共情,恨不得把孩子都帶回家裡,因而院長一說那些,他便連連點頭,說:“好,都會給的,您别擔心,小朋友們需要的東西都不會少的。”
那真誠勁兒,把院長感動得涕泗橫流。
好巧不巧,那天還有當地的一些小媒體在,又拍照又錄音的,可讓小尤董出了一把風頭。
然而,今天上午,孤兒院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問他們什麼時候把物資送過去,說昨天又收了兩個孤兒,更缺東西了。尤嘉楠如五雷轟頂,猛然反應過來,那天他說完話之後是要給東西的!
于是他應付了孤兒院,說工作人員需要調集清點物資,讓他們再等兩天,然後去找負責物資的同事,但同事說物資不能這樣調出去,要有文件和具體的物資單子。
尤嘉楠在心裡怒罵,不就是拿幾罐奶粉幾件衣服給小朋友嗎?怎麼搞得跟實驗室裡做實驗一樣麻煩?可才想完這個,他才醒悟,那随口一說,恐怕是闖禍了。
于是他就趕緊把章信叫下來了。
章信如今是正兒八經的章董了,除了面對尤朗時還很青澀稚嫩以外,已是一個成熟的領導了。聽完尤嘉楠的話,章信當機立斷,把辦公室裡的人都叫了過來開會。
這個慈善項目不歸商務管,但衆人也沒有異議,十來個人迅速集合,把辦公室的門關上了。
“這件事情不要外傳,尤其不能傳到尤董那裡,”章信看了一眼尤嘉楠,讓他放心,“那天出現的媒體名單在誰手上?好,你再找兩個人,一個一個打電話過去,就說這個涉及到我們集團之後的發展規劃,可能會洩露機密,讓他們不要報導,如果已經報導了,全部下架,他們的損失我們集團會賠付。”
“章董,那這個賠付的金額和流程?”
“讓他們找我。另外,楠楠,”章信繼續道,“你給孤兒院去電話,就說我們集團後面的資助方案有改動,先拿他們來做試點,希望他們不要對外公布,也暫時不要和其他的孤兒院說,問清楚他們需要多少東西,列個單子。”
尤嘉楠點點頭:“好,我明白。”
“物資這邊,肯定調不出來了,大家先把需要的東西買齊,送去給孤兒院,發票留好,我給你們走帳,加班費另外給你們算,辛苦大家了。”
火速安排完工作,章信又把尤嘉楠單獨叫出去了:“以後在外面話不要亂說,你是小尤董,是朗英的排面,說出的話要負責的!”
平心而論,章信從沒有這麼嚴厲地跟尤嘉楠說過話,可是尤嘉楠也知道這次大意了,加上章信剛剛給他擺平了這件事,他實在沒辦法反駁什麼,隻道:“我知道了,那個,你給我出的錢,我會還你的。”
“這是錢的問題嗎?”章信拿他沒辦法,搖搖頭道,“沒多少錢,别放心上了,但是這個辦公室,本來就因為你要來實習不自在了,現在又要花時間幫你收拾爛攤子,你多注意一下大家的情緒,請他們喝飲料或者吃個晚飯,不要再給人家拿住把柄,知道沒有?”
“知道了。”
“你爸爸應該收不到消息,他今天去隆和銀行喝茶了,估計會留晚飯,你把事情處理了,别在他面前提,他不會知道的。”
聽到這一句,尤嘉楠的心才完完全全放下去,點點頭道:“我知道了,那個,謝謝章信哥哥。”
章信輕笑一聲:“聽你說聲謝還挺難,你嘴巴嚴實點,把我漏出去了,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肯定不會漏的,我又不傻!”
事實證明,尤嘉楠确實不傻,但尤朗也沒他們想得那麼信息閉塞。尤朗吃了晚飯後回到家裡,看到一臉笑的兒子,細細打量了他好一會兒,突然道:“我發現你挺上鏡的,不如去稚苗攝影當代言人吧。”
稚苗是南方嘉木下的三大攝影品牌之一,專門做兒童攝影的。
尤嘉楠本就惴惴不安,聽完這話更是一頭霧水,道:“什麼呀?我都快大學畢業了,代言稚苗,有病嗎?”
尤朗換好鞋,慢悠悠地走到沙發上坐下,兩手抱胸,道:“你也知道你快大學畢業了,那怎麼做事還跟小孩一樣?”
“啊?”尤嘉楠心頭“咯噔”一跳,有個聲音告訴他,快點坦白,不然就完了,可是屁股卻“突突”跳,說不想挨打,糾結之下,尤嘉楠選擇了賭一把,“爸,您說什麼呀?嫌我幼稚?”
尤朗還是打量他:“說你幼稚吧,你好像又挺成熟,有些事不像你這個年紀幹得出來的,背後還有人吧?”
尤朗的眼神非常銳利,從小到大都是,隻要他犯了錯,爸爸的眼神就是這樣,像一把尖刀,直直朝他刺來。
屁股隐隐作痛,直覺告訴尤嘉楠,爸爸肯定知道了,就在等他坦白,可是他答應過章信哥哥,絕對不能漏話,否則不止他自己要挨打,恐怕章信哥哥也不好過。
“爸,您到底說什麼事呀?”
尤朗掏出手機,點出了一個視頻播放,尤嘉楠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在孤兒院的那一段!
不是讓他們都下架了嗎?為什麼還會有?
尤朗敏銳地捕捉到小孩眼裡的慌張,道:“我今天上午看到這個,心想他們拍得挺好的,把你拍得很好看,也不知道怎麼的,可能是舍不得,就錄屏了,可是你說奇不奇怪?我下午再去找這個視頻,就沒有了,你說氣不氣?”
尤嘉楠的心拔涼拔涼的,假笑道:“還有這個呢,我都不知道,可能是他們沒編輯好,說不定晚點又放出來了。”
尤朗點點頭,很認同他的樣子:“也是,畢竟給福利院孤兒院增加資助這樣的事情,不說開會讨論,怎麼的也要給我打個報告吧?這樣放出來,确實不合适,對吧?”尤朗盯着小孩,一字一頓道,“實、習、生。”
尤嘉楠一僵,脊背硬得動彈不得,想笑一笑,卻連嘴角肌肉都調動不起來,說話跟吐字似的,一點底氣都沒有:“啊,是、是啊……”
尤朗搖搖頭,有些失望似的:“都到這個時候了,小尤董還是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等了兩分鐘,尤朗劃掉視頻,點開通訊錄,“你不說,我隻好叫章信過來了。”
“不要!”尤嘉楠大喊一聲,伸手要擋住尤朗的動作,“爸爸,不關章信哥哥的事。”
“不關他的事?那你告訴我是誰幫你解決了這件事?是誰讓媒體下架了視頻?又是誰,讓你不要告我我?”
“是、是我自己。”
“尤嘉楠,還要撒謊是嗎?!”尤朗猛地提高了聲調,吓得尤嘉楠膝蓋一軟,“砰”一聲跪了下來。
太糗了!不過跪也跪了,幹脆賣慘好了。尤嘉楠挪動膝蓋靠近尤朗,兩手放在爸爸腿上,可憐兮兮地仰起頭,道:“爸爸,都是我的錯,真的不關章信哥哥的事,您要罰就罰我好了。”
“好啊,”尤朗皮笑肉不笑,嘴角勾着,眼裡卻沒有溫度,“那你先脫了褲子去牆角罰站吧。”
什麼?不是直接打嗎?他都這麼大了怎麼還有罰站這種事?而且還是脫褲子罰站,也、也太羞了吧?
“怎麼?不是要罰就罰你嗎?”
果然話不能亂說,尤嘉楠敢說,他這個暑假實習,最大的收獲就是這個。到了這個時候,也隻能硬着頭皮走去牆角了。
“褲子。”
尤嘉楠面對着雪白逼仄的牆角,臉燒得滾燙,閉上眼睛,一邊在心中默念誰也不知道誰也不知道,然後胡亂扯下了褲子,露出一個渾圓白皙的屁股來。
皮膚甫一接觸空氣,尤嘉楠立刻抖出了一身雞皮疙瘩,羞得沒臉見人。
可是這還沒完,他聽見爸爸冷冷的聲音:“章信,你過來一趟,有些事情我要跟你核對一下。”
偌大的别墅,章信一進門就看見裸着屁股在牆角罰站的尤嘉楠,兩朵紅雲瞬間騰上他的臉,讓他扭開了頭:“尤董。”
來之前尤朗說是工作的事,因此還是稱呼尤董。
在等章信過來的二十多分鐘裡,尤朗把家裡的戒尺和藤條拿了下來,橫着擺在茶幾邊緣上,并不顯眼。見章信到來,尤朗沒有說話,隻是淡淡看他一眼,壓迫意味十足。
“尤董,找我什麼事?”章信上前幾步,猝不及防看到了茶幾上的戒尺和藤條,眉心狠狠一跳。
尤朗往沙發靠背上一靠,翹着二郎腿,仰頭看向他:“這個月集團商務和雙子樓事情多嗎?”
“不多啊,”章信非常疑惑,怎麼會特地把他叫過來說這麼簡單的事?而且,還放着戒尺藤條,分明是要教訓兒子了,還叫人來看?難不成是今天的事露餡兒了?不應該啊!章信盡量保持鎮靜,“隻有一些常規工作。”
“那你很閑了?”
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握緊了些,章信忐忑不已:“不算很忙,尤董有别的事情要交代我嗎?”
尤朗莫名其妙笑了笑,指指牆角的小孩:“你不是小尤董的人嗎?我怎麼使喚得動你?”
章信腿一軟,差點跪下來:“這……尤董,我不明白。”
“不明白?好,尤嘉楠,過來!”
尤嘉楠聽他們兩個交談,手心裡攥了幾把汗,好幾次差點轉身大喊章信哥哥别被他套話,可又沒這個膽子,這會要被叫去對質,下半身還沒有褲子,簡直要羞死了。
黃花大閨女尤嘉楠嬌羞地轉了身,死死扯着上衣下擺,想要擋住關鍵部位,無奈,一邁開步子,總會露出一點,他又立刻為難地遮住。從牆角到客廳這十來步路,走得左支右绌,進退維谷,誰見了不說一句可憐!
“爸,”尤嘉楠蹙着眉心看向章信,“章信哥哥。”
章信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卻沒想到自己的悲慘命運,隻是為小孩求情:“楠楠沒有經驗,工作上出差錯在所難免,再說,這不是大問題,你也不要太生氣了。”
“章信,”尤朗一臉迷惑,“為什麼你會覺得你還有資本為他求情呢?你不會以為這件事是他一個人的錯吧?”
“沒有,我知道我處理得也不好,但是……”但是你兒子褲子都脫了,我都來了,不就是要在我面前教訓你兒子嗎?
“但是,”尤朗慢悠悠站起來,抖抖上衣,拿起戒尺在手裡反複摩挲,“但是,你并不知道自己的屁股要開花,對不對?”
什麼?!尤朗這話一出,章信和尤嘉楠四隻眼睛齊齊瞳孔地震——這他媽,是要打誰?!
章信感受着手心的潮濕,吞咽口水,道:“尤董,我、我不明白。”
“爸,我也不明白。”
“很快你們就明白了。”尤朗白了他們兩個一眼,用戒尺指指單人小沙發,“正好兩個,你們一人跪一個吧,姿勢不用我教你們了。”
章信頓時如五雷轟頂,這是要和楠楠一起挨打?!也、也太離譜了吧?!
“我覺得,是不是……”
“章信,”尤朗冷冷地打斷了他,“你認為你還可以和我讨價還價?!”
當然不可能讨價還價,但是和孩子一起挨打也太羞恥了吧?多少年腦血栓能想出這種懲罰方式啊?章信低垂頭,握緊雙拳,下定決心似的道:“你要打楠楠多少,我都替他挨了,你讓楠楠先上去休息吧。”
尤嘉楠心頭一抽,雖然他也很不願意和章信哥哥一起挨尤朗教訓,但是,全讓章信哥哥一個人挨完也太兇殘了吧?
不過尤朗也沒有答應的意思,嘴角勾出一絲嘲諷:“怎麼?現在心疼起他來了?那你今天幹的都是什麼蠢事?!”
唉,完全沒辦法反駁,章信隻好道歉:“對不起,是我的錯。”
“爸!”尤嘉楠忍不住叫起來,“是我求章信哥哥幫我的,跟他沒有關系。”
這麼互幫互助,尤朗都要被他們兩個氣笑了:“你求他的是吧?行,那你現在求他脫了褲子陪你一起挨打吧。”
“爸!”尤嘉楠急得一跺腳,話也說不出來,餘光瞥見章信認命似的解皮帶,趕緊轉身挑了個沙發跪上去了。
這兩個沙發呈鈍角擺放,中間隔着三四步的距離。尤嘉楠往柔軟的沙發上一跪,抱着靠背歪頭向了另一邊——誰要看章信脫褲子挨打啊?
尤嘉楠隻聽聞身後窸窸窣窣的,大概是章信在脫褲子。他羞紅了臉,根本不敢動彈,生怕一不小心就看見章信哥哥的糗樣。可等到章信上了沙發,他又忍不住,悄悄地慢慢地把頭轉了過來——
看不見,看不見,哎?好羞好羞,轉過去,媽呀,章信哥哥的屁股也太白了吧?!尤嘉楠你在想什麼?!
沙發上跪着的兩個人都不小了,尤嘉楠再過幾個月就二十二了,章信更是剛過完三十八歲生日,可這麼多年年紀仿佛虛長,人還是和以前一樣欠揍。
“戒尺,藤條,”尤朗在他們倆面前踱來踱去,“你們選吧,一人挑一樣。”
“我用藤條,讓楠楠用戒尺吧。”平心而論,戒尺的疼痛是**鈍麻的,藤條則是尖銳刺痛,比戒尺要難挨一些。章信這麼大一個人了,不至于要和楠楠争着少挨一點疼。
可尤嘉楠心裡本就愧疚,一聽這話,忙道:“爸!我用藤條!讓章信哥哥用戒尺吧!”
“尤朗!還是我……”
“你們都那麼喜歡藤條啊?”尤朗毫不客氣打斷了他,“我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不如你們都用藤條好了。”
什麼?尤嘉楠欲哭無淚,這什麼坑人老爸?!
可還沒哭出來呢,尤嘉楠就感到一根尖尖細細的東西挑開了自己的上衣下擺,把臀部完完全全露了出來:“自己抓着。”
尤嘉楠羞紅了臉,低頭把衣服下擺往上撩,紮緊,在肚臍的位置卷成一團,一手抓着,整個下半身涼飕飕的。
“從你開始吧,一樁錯三十,自己複盤。”
一樁錯三十?以前不是二十嗎?尤嘉楠的心拔涼拔涼的,估計今天這個屁股好不了了,隻得一手扶穩沙發靠背,做好挨打準備:“我不該在孤兒院随便答應院長那些事情,不該擅自處理集團的事務。”
藤條搭上了孩子白皙的臀,尤朗眼見着孩子抖了一下,卻還沒打算這麼輕易放過他們倆,勾勾嘴角,道:“章信,不如,你替他數着吧。”
章信震驚地扭頭,見尤朗不似開玩笑,卻更覺艱難,這、這不是時時刻刻提醒楠楠有人在看他挨打嗎?豈不是要羞死小孩?
“怎麼?不行?”尤朗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我隻好再叫個人來替他數數了。”
“不要!爸爸!”尤嘉楠一想到那場景,羞得眼角飙淚,“不要……”
“那怎麼辦?你的章信哥哥可不願意為你數。”
萬惡的資本家!竟然将階級間矛盾轉化為階級内部矛盾!可惡!太可惡了!隻可惜尤嘉楠小命被無良資本家捏着,有多少罵人的話也不敢出口,隻得硬着頭皮,道:“章信哥哥,你,你就幫我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