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務部門，一個經理，三個副經理，底下還有專門各個闆塊商務的組長、副組長，将近二十個人坐在會議室裡，說是開會，其實隻有一件事——章信這周調過來了，哪個小組接一下？

組長們默不作聲，章信原本是尤董的秘書，他們連跟人家打交道的機會都沒有，畢竟能被進尤董辦公室的，怎麼也得是副經理這個級别。雖說章信現在一朝跌落，但保不齊來日還有升天的機會，到底是跟過尤董那麼多年的人，誰敢随便接這個燙手山芋？

肖揚環視一圈，目光落在一個副經理身上：“童經理，你跟尤董熟，不如章信就跟着你做廣告商務這一塊吧？”

童經理名叫童芊芊，也是一畢業就進集團，前年才結婚，因為工作壓力太大，孩子也沒空生。當初她進來的時候，尤朗确實看中過她，想讓她把商務部收回來，可到底是女人，職場上處處被肖揚壓制，很多機會都不明不白地錯過了。

童芊芊知道肖揚那一肚子壞水，而且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安置章信，幹脆推了回去：“還是算了，我身體也不好，工作已經夠忙的了，給别人帶吧。”

肖揚笑笑：“既然大家都帶不了，那我帶着他吧，也顯得我們商務部比較重視他嘛，以後要是尤董問起來，說起來也好聽。”

于是，章信就到了肖揚手底下，工位就安排在肖揚辦公室外面那一片公開辦公區域，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一台電腦、兩方隔闆，隔出一個根本沒有任何私密性的空間。

章信回到公司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場景，商務部裡頭男男女女都知道了這個落難的秘書，不少人以前都沒跟章信說過話，隻遠遠地見過他，背地裡說他有書生氣，年輕又能幹，像是仰望星星一樣，如今，星星跌到塵土裡了，從前那些話就變成了“也就那樣”“搞不好很笨”“尤董為什麼不開除他”，章信自然而然聽到了一些，但沒有回應，放好自己的東西就往尤朗的辦公室去了。

商務部在十三樓，尤朗的辦公室在十六樓，但是章信不願意站在電梯旁接受别人的指指點點，幹脆走樓梯上去了。

樓梯靜悄悄的，還有些昏暗，平時根本沒人走，章信也是第一回走，往常他都是在車庫就坐電梯直達十六樓的，那時的電梯，幹淨明亮，别人走進來都點頭跟他問好，說章秘書早，他就微笑着說早，等到十六樓，他就一腳踩進敞亮的董事辦公樓層，地毯是軟的，空氣是軟的，就連陽光也是軟的。

可是，當他從略顯昏暗的樓梯口走出來時，一瞬間有些錯愕，他已經不是這一層的辦公人員了。

連爬好幾層樓梯，章信有點喘，一邊朝尤朗辦公室走一邊調整呼吸，到了門口，卻隻是敲敲旁邊秘書室的門。

祁謙禮擡頭，見了他，驚喜非常，忙拉開門出來，問：“章信哥，你怎麼樣了？到底出什麼事了？”

章信見他單純的模樣，心中有些悲泣，當年自己也是這樣，懵懂無知，然後跟着尤董的腳步，一點一點成長，可是，就因為他走錯一步，一切就天翻地覆。

“我跟你解釋不清楚，你能不能進去跟尤董說一聲，讓我見他？”

祁謙禮有些為難，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章信調職到商務部，他也從二秘升為一秘卻是明明白白的，況且，尤董已經交代過了。

“對不起啊，章信哥，尤董說，不見你。”

章信一震，其實剛剛他就看到了，秘書室裡隻剩祁謙禮的辦公桌，以前那堆成小山一樣的商務資料都不知道去哪兒了，也許是放回資料室歸檔了，也許堆到别的見不到的角落裡了，總之，他在這裡存在過的痕迹都被抹掉了。

可是，縱使這樣，他心中仍懷着一絲希望，自欺欺人地想，這隻是集團的規定，尤董不會這麼絕情的。直到他一清二楚地聽見祁謙禮說尤董不見他。

章信苦笑了一下，強打精神：“你再去幫我說一聲，行嗎？”

祁謙禮以前跟章信還算要好，他們倆成天呆一個秘書室裡，什麼不懂的都是章信教他，現在章信有難，他不能不幫。

“我去幫你說，但是我不保證尤董會見你。”

“好。”

章信站在門口，看着祁謙禮敲門進去，突然想到以前那些來見尤董的人，大約也是這樣看着他的背影，隻是，大約再也回不去了。

他再也不會回到這個秘書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