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柒業要直接去問那安的初中老師,羅嘉内心雖然忐忑,但也充滿期待。她之前從未在意過這些,從她認識那安開始,那安就是一副溫柔随和的樣子。說好聽點是性格好,不愛計較,但說難聽點,就是好欺負,沒主見。
羅嘉也曾經和那安說過這樣容易被欺負,但那安卻不怎麼當回事。甚至說,比起被欺負,她更害怕辜負别人。羅嘉也沒有太在意,知道柒業開始說想要深究原因。
現在想來,那安确實有點不正常。明明也有自己的想法,卻會下意識的壓制,仿佛有自己的追求是一個錯誤。但在其他人的事情上又會表現得異常堅持,像一個堅定的守護者。兩種截然不同的态度拼合在一個人的身上,明明應該有強烈的違和感,羅嘉之前竟全然未覺。
“就像是,已經默認自己的想法是個錯誤一樣。明明,那安應該很聰明的呀,她說的話也總是更接近正解。”羅嘉輕輕歎息,她還不夠了解那安。所以,那安當初說要放棄藝術時,她才會看不出她的痛苦,隻會一味地不解。
看着漸漸走空的教室,羅嘉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至少這次,她不要再做個局外人了。
柒業還是幾乎等到班上的人走空才慢慢走出,看到等在門外的羅嘉他并沒有意外。早在幾分鐘前那安便已經離開去吃午飯,羅嘉繼續留在這顯然是在關系和那安初中老師談話的結果。
“邊走邊聊吧。”對于這個唯一的幫手,柒業自然沒有任何隐瞞的必要。
他直接先說結論:“之後再接觸她的初中同學,直接往校園霸淩的方向問吧。”
“校園霸淩?”羅嘉輕吸了一口氣,雖然這是一個很合理也容易想到的結果,但真的被人提出來之後還是有種不真實感。
羅嘉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問道:“她的老師,都說了什麼?”
“沒說太多,隻是證實了被孤立一事,但認為不到校園霸淩的程度。”柒業微微皺眉:“還有一件事可能需要在意,她的兩個老師都提到她初中時身體不好,你有聽說過什麼嗎?”
“身體不好!?”羅嘉驚訝到差點忘記控制音量:“那安還身體不好?體育測試樣樣拔尖,和她逛街連走幾萬步都不帶休息的,這還身體不好?”
“不一定是身體素質的問題,可能是生病或者别的。”柒業往能想到的方向引導羅嘉思考。
“生病?這一年多了也沒見她請過病假呀。”羅嘉努力回憶:“不過她是不是有點暈車?之前和她出去逛街,坐車到中途就想下去,上次去海邊時從大巴上下來也一臉不開心的···”
說到這羅嘉語氣弱了幾分,她隐約想起海邊那次那安不開心和柒業有點關系,反而和暈車無關。
柒業微微挑眉,但沒有急着答話。逛街那次中途下車他還有印象,是因為一隻二成虛影。
二人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
不過要說起來那安确實有些暈車,但就在學校裡面應該沒有這個機會。
沉默一直持續到校門之前,看着校門外琳琅滿目的小吃攤販,羅嘉突然有些不确定的說道:“不過那安一直吃的不多,似乎是擔心胃出問題,身體不好會不會和胃病有關,我好像隐約聽她提過···好像是叫···胃痙攣?”
“胃痙攣?”柒業的雙眉再次皺起。胃痙攣算是個常見病,飲食不規律和遺傳因素都有可能導緻,另一個常見誘因則是:長期的心裡壓力或是精神高度緊張。
見柒業沒有說話,羅嘉放棄般的搖了搖頭:“實在想不出了,那安身體一直很好。不過這也可以當做一個線索問問她的初中同學,他們說不定知道什麼。”
柒業緩緩點頭,與羅嘉在校門口分開。
雖然與柒業的情報交換隻是确定了一個大緻方向,但也讓羅嘉清晰把握到了提問的方向。令她感到不适的隻有一點,想要最高效的打聽出校園霸淩相關的情報,僞裝成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八卦黨反而是最合适的選擇。
“但這樣不就相當于要在那安的傷口上蹦迪嗎?”羅嘉無奈扯出一個苦笑,隻希望她要去詢問的這兩個人可以相對委婉的稱述當年的事吧。
想到二人的身份是那安的前班長和好友,羅嘉抱着期待向隔壁的班外走去。
“彭思軒!”羅嘉嬉笑着在窗外沖着一個正無聊翻着雜志的女孩揮手。
女孩留着可愛的圓圓的蘑菇頭,一雙杏眼大而有神,高高的鼻梁配上略顯秀氣的臉型,初次見面的人可能會誤以為這是一個混血兒。
彭思軒擡頭看到在窗外招手的是羅嘉顯得很高興,她很喜歡這個剛認識的新朋友。羅嘉對學校周邊的飲品店和校内最新八卦都了如指掌,總是能給人帶來新奇的體驗。
見彭思軒出來,羅嘉立刻笑嘻嘻的挽起她來到了走廊中間的小陽台,現在正是午休時間,已經幾乎沒有老師學生在外走動了。
“怎麼啦?你又發現什麼好玩的了?”彭思軒靠在走廊扶手上笑着看向羅嘉。
羅嘉微微收起笑容,換上滿臉好奇的樣子靠近彭思軒:“軒軒,我剛剛聽說你們初中玩得很大呀?這麼有意思的事怎麼之前也沒聽你說過?”
“初中?”彭思軒隻是微微一愣便很快重新露出笑容:“你怎麼知道呀,何泰他們和你說的?”
何泰?羅嘉隻覺得這個名字略微有些熟悉,但一時卻想不起具體是誰,之後不動聲色的回道:“他們也沒詳說,這不就問你來了嗎?快和我說說都玩了些什麼呀?”
彭思軒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你想聽多刺激的呀?”
羅嘉心中一驚,但還是很快壓抑着不适笑着答道:“那肯定是最刺激最好玩的呀!”
彭思軒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走廊扶手上,笑着回憶道:“那可多了去了,什麼把書包扔進垃圾桶呀,偷偷換桌子呀,潑髒水呀——”
說到潑髒水,彭思軒像是想起了什麼有意思的事,咪眼看向羅嘉頗為興奮的說道:“你知道嗎,我們初中都是強制練字的,然後全班同學輪流洗筆。輪到那安洗筆那天呀,他們直接把她反鎖在洗筆室裡面了,直到晚自習開始好久後才被老師放出來!她出來的時候身上那叫一個臭呀,一股子黴味,誰聞了都想吐,坐她旁邊的人也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說着,彭思軒控制不住的笑了起來:“一身的髒水,你是不知道有多搞笑,估計全濕透了吧,還好不和她在一個寝室,要不···想想都惡心。”
似乎是怕羅嘉無法身臨其境的感受到,彭思軒故意做了個想要嘔吐的表情。
羅嘉雙眼睜大,嘴唇都微微有些顫抖,滿臉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笑的前俯後仰的女生。
彭思軒見狀認為是自己聲情并茂的描述讓羅嘉開拓了眼界,又認真想了想繼續說道:“還有更刺激的,他們後來都直接擡着那些欠收拾的男生往那安身上扔,那場景——啧啧啧,你真該親眼看看,可有意思了,兩個人都是滿臉通紅,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被發現了呢!”
羅嘉感覺彭思軒的聲音連同周圍的一切都在離她遠去,她不知道彭思軒還在說些什麼,隻是第一次覺得滿臉笑容的妙齡女孩也能如此面目可憎。這是···朋友?那安在初中唯一留下聯系方式的朋友?!
羅嘉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她的聲音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傳出,陌生得不像是自己:“還有這樣的事呀,哈哈哈,可惜午休快要結束了,我先···去趟洗手間。今天先聽這些吧。”
羅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洗手間的,彭思軒似乎還提出要一起,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答應。隻是在廁所隔間門徹底分開自己與外界之後,她才終于筋疲力盡般緩緩蹲下。她的整個身體都有些微微顫抖,許久都無法回過神來。
她腦中隻剩下一個念頭,這些事,決不能讓柒業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