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高鵬如此決意,劉沐林輕輕搖頭:“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
“沐林,秦伊救了我們所有人,我們已經對不起他們了。既然他不打算對我們下手,我們什麼也不做就行了,沒理由要對他不利。”
見高鵬搬出秦伊,劉沐林終于不再反駁。閉眼深深歎息之後說道:“走吧,該去接小潔了。”
到了周六,柒業依照以前的習慣,先将那安和幹桂送到妙依漣住所之後,才獨自前往研究院。
那安決定要來時已經和妙依漣聯系過,所以妙依漣并沒有太驚訝,和那安、幹桂一起目送柒業離開後,妙依漣将視線收回,主動對那安說:“詩琴在探測塔等你,但是她希望你獨自前往。”
她說話時特地看了眼已變回原型,毛茸茸一大團的幹桂。這個意思已經很明确,秦詩琴不希望幹桂在場。
幹桂對這個安排很是不解,但因為叫走那安的是秦詩琴,又是在機構結界内部。略微猶豫之後還是同意了下來。
“探測塔是?”那安雖然這麼問着,目光卻掃向了機構中間的一座高塔。在整體高度控制在七層上下的機構内部,這座上百米的高塔顯得格外特殊。
妙依漣也注意到了那安的視線,輕笑答道:“就是那,詩琴在頂層等你,使用戰鬥服會更方便上去。”
所謂探測塔,隻看上部分和常見的燈塔類似,是很樸素的一座高塔,隻不過更具金屬感。但在燈塔的下方,還有一個巨大的類似底座的部分,它呈半球體狀,表面也覆蓋滿金屬闆,看上去讓人更容易聯想到軍事基地。
和守在外面的人說明來意後,那安并沒有再受到阻攔,很輕松的來到了“塔”與“半球”的交界處。
“從這裡往上就能直接到達塔頂。”負責引路的工作人員指着已經到面前的高塔說道:“如果你有戰鬥服其實也可以直接上來,隻要和外面值班的人說一聲就行。”
在那安說明來意之後,值班人員沒有将她領入半球體的内部,而是直接通過設在外部的扶梯來到了塔的下方。這邊有個不太起眼的金屬小門,并沒有上鎖。
“謝謝。”那安向工作人員道謝之後進入塔内部。
這裡和外部不同,沒有再設置明顯供人上去的道路。而是在内牆上,每隔一段距離就設置有一個突出的平台,一直延伸到塔頂。那安換上戰鬥服借平台躍至塔頂。塔頂處有個與外界聯通的小門,門外是繞塔一圈的帶護欄平台,秦詩琴就靠着護欄立于平台上。
“為什麼選在這裡。”上來的過程雖然順利,卻不輕松,加上沒有完全克服的恐高,那安對這個交談地點産生了不解。
“這裡不會有人偷聽,而且···風景很好。”秦詩琴沒有看那安,而是眺望蔚藍天空下的遠方。
也是聽秦詩琴提到風景,那安才定眼看向四周。這座塔的塔頂是整個機構的最高點,從這裡望去,有小鄉鎮大小的機構被四周環繞着的群山包容,充滿現代科技感的核心區域外圍,是一圈有序但不算整齊的居住區,居住區的外側則是一圈高高的外牆。幹桂曾經和她介紹過,這些區域居住着曆屆的戰鬥人員和不得不長期留在機構中的後傾人員,他們很多人從懂事開始就一直居住在在機構内部,長大後即使有機會,也離不開了。
像高鵬和劉沐林那樣的終歸是少數,靠自己的力量适應了外面的生活,可以自給自足的在普通人世界生活下去。而大部分人會做出秦詩琴和妙依漣一樣的選擇,有的是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依賴水晶内的戰鬥服生活,又因為佩戴水晶不得不留在機構結界内。有的是習慣了與虛影危害為伴的生活方式,即使不再是戰鬥人員,也會轉為訓練營講師或者後勤人員繼續留在機構内部生活。
在整個機構内部,真正與外界關聯緊密的隻有研究人員,他們大多在外界經過正常的生活和學習,在進入大學之後才通過特殊渠道接觸到了虛影相關的事情,然後自主選擇加入機構做研究。求名求利或者一心求學,但都不是為了生活。
機構的排布方式就像是将研究人員和其他人分成了兩層,從高處看去,這種差距變得更加一目了然。那安還是第一次從高處看整個機構,她常去的兩個地方,一個研究院處在整個機構中心的位置。另一個是妙依漣的居所,位于較邊沿的位置,但離真正的外牆還有一定距離。
“怎麼樣?”秦詩琴帶微笑的看向身邊的那安:“幾年前,從這裡看去還不是這樣,當時沒有外面那一圈居住區,隻有緊急修建的這座高塔,和部分供研究人員使用的臨時居所。秦伊當時和我說,這裡的人會越來越多,對抗虛影災害的隊伍也會越來越壯大,總有一天,我們可以真正擺脫虛影的威脅。”
一雙狐眼讓原本的笑容帶上令人迷蒙的妩媚氣息,又因話語染上了揮之不去的憂傷。這還是那安第一次聽秦詩琴提到秦伊,柒業給秦詩琴的介紹是秦伊的未婚妻,而根據高鵬的說法,秦伊也是為了保護秦詩琴才選擇了躍入獸潮。那安之前無法想象,秦詩琴會以怎樣的表情提起自己的這位“前搭檔”,但此刻看來這又怎麼可能是哪種情緒?
見那安沒有說話,秦詩琴再次輕笑說道:“伊是一個···很強大也很溫柔的人,他憎恨虛影災害,一直盡全力想要将它驅逐,這也是為了所有被虛影傷害過的人,和未來有可能會被傷害的人。他也的确是一個很合适的···對付虛影的人選,直到,他遇到那個有可能治“本”的人。”
治“本”的人?隻是一瞬間的猶豫,那安便明白了秦詩琴在說誰。
秦詩琴似乎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深吸一口氣轉移話題道:“說起來,你現在調查多少了?”
“我剛知道秦伊失蹤的原因。”那安沒有隐瞞。
“依漣當時陷入了昏迷,你找到其他人了?”秦詩琴的心情似乎變得不錯。
“嗯,算是。”那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高鵬知道的其實也不算多,但涉及核心的幾個人,周海銘,幹桂和柒業本人都不願多說什麼,而最後一個人此時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可以告訴我你們當時使用的水晶去哪了嗎?”那安沒有忘記這次約見的目的。
秦詩琴對那安的問題似乎有些驚訝,但很快壓了下來,轉變為一個有些落寞的笑容:“你說過,你想要自己調查,然後做出不會讓你自己後悔的選擇···我可以相信你這句話?”
那安從秦詩琴的反應中察覺出一絲不妙,但還是堅定答道:“當然。”
秦詩琴似乎釋然了少許,從自己衣服的領口拿出一顆反射着純淨紅光的漂亮寶石:“這就是我的水晶。”
那安幾乎是在看到這顆水晶的一瞬間便無法扼制自己的驚訝,從這顆水晶的光澤來看,這絕不可能是一顆已死的水晶,就數據儲存量而言,甚至能輕松勝過那安自己佩戴的這顆。
“這是···怎麼回事?”那安有些不敢相信。
“如你所見。”秦詩琴隻是确認了那安的表情便迅速收回了自己水晶,然後才繼續說道:“這是一顆還活着的,雙生水晶。是秦伊那顆的另一半。”
秦伊真的還活着?即使過去這麼多年?他從當年的獸潮中活了下來,直至現在?那安的腦中充斥着這個想法,可是?既然秦伊還活着,周海銘他們又為什麼要阻止柒業去那邊?為什麼希望柒業放棄尋找秦伊?
秦詩琴看出了那安顯然易見的疑惑,微咪雙眼主動答道:“因為在我們回來之後,研究院通過探測裝置對秦伊的水晶進行了一定時間的持續監控,監測結果現實,秦伊的水晶最後出現的地方是王獸森林。”
“根據海外方給出的研究資料,和我們自己的調查,虛影的世界存在四個高位虛影異常聚集的區域,而這四個區域内各存在一隻現象及虛影進行統治。那四個區域我們分别命名為鬼淵,死亡雪原,五毒谷和···王獸森林。”秦詩琴微垂雙眼,神情中隐隐有一些被很好掩藏的痛苦。
“你的意思是,秦伊水晶信号最後出現的地方叫王獸森林,由一隻極其強大的虛影進行統治,并且區域内部也是強者雲集?”那安努力接受總結秦詩琴的話。
“是的,那之後我們就徹底失去了信号,隻有我的水晶,一直還活着。”秦詩琴閉了閉眼,似乎是在勸自己放棄什麼,片刻後才整理好情緒繼續說道:“如果秦伊還活着,他應該會想辦法找一個安全區域等待這邊再次建立聯系,重新打開“門”接他回來,而不是孤身一人闖入最危險的幾個區域,幾年過去也沒有信号歸來。”
那安沒有說話,這的确是一個很合理的猜測,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過去了,機構依然沒有任何動作。
“你現在應該明白柒業所求的是什麼了吧?他想親自進入那片區域,進入有王獸統治的那片森林。”秦詩琴搖頭輕歎:“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白白送死,那安不得不承認,這是她腦中最先冒出的想法。從秦詩琴給出的信息來看,秦伊失蹤在最危險的區域,除了她的水晶沒有任何作證可以說明他還活着。退一萬步來說,即使是秦伊還活着,以他被衆人仰慕的實力都無法離開,柒業進入那片森林的結果可想而知。更何況誰也說不準,秦伊的水晶是不是被特殊方法切斷了和他本人的聯系,變得隻有水晶還活着。
如果是為了這個可以說是渺茫的希望柒業就想要去送死,那的确不值得。
秦詩琴也沒有再說話,隻是靜立着,眺望向遠方,那裡有已經擴散成規模的機構,有青山,有望不到盡頭的藍天。她的表情空洞迷茫,一雙狐眼帶着盡力掩飾後的悲傷和向往,嘴唇輕抿,嘴角卻微微上揚。
兩人就這樣,安靜的站立了很久,很久。
不知過了多久,秦詩琴終于再次轉向那安開口:“之後有什麼疑問還可以來找我,在你做出不後悔的選擇前,這個承諾一直有效。”
說完,秦詩琴率先離開了高塔,帶着笑容。雖然那安看到的隻有掩飾很好的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