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高老師結束對話時已過了晚上七點,那安卻一點也不感覺餓,也不想回去,隻是漫無目的的在操場上遊蕩。
據高老師所說,獸潮是突然出現。當時所有人都已經登上了返回電梯。
他們乘坐的電梯,是一個類似于遊樂園跳樓機的裝置。隻不過中間負責支撐的柱子隻有正常人類的手臂粗細,由純粹的光芒組成,不刺眼,隻是一個能量流。而人們站立的地方,則是一個半徑十米左右的圓盤。靠中間的能量流推動,在特定的地方由能量流推到指定高度時,便可以觸及兩個世界之間不穩定的大門,将上面的人連同圓盤裝置本身傳送回現實世界。而這個圓盤裝置也被稱作“門”。
至于那邊時間需要的具體傳送時間、傳送地點、傳送高度,每次都不完全一樣,需要依靠相關研究人員的精密計算。這部分内容設計比較專業的領域,高鵬這樣的戰鬥員隻知道最表面的那一部分,這隻是為了幫助他們找到返回地點。
剛開始所有人還能齊心協力與之對抗,但随着他們攜帶水晶力量的損耗,慢慢開始有人因為水晶能量耗盡而陷入昏迷。又因為“門”本身的結構問題,到達一定高度後,攻擊也變得更加困難,在這種情況下底部光柱遭受攻擊隻是遲早的問題。雖說隻是能量流,但如果大量虛影湧入到這個範圍,将極大的影響能量流的運作,對“門”造成不可逆的損害,屆時他們所有人都将落入由上千隻虛影組成的獸潮中。
考慮到“門”需要到達的傳送高度,最後他們隻能商議決定扔一個人下去。已經陷入昏迷的人首先被排除在外,扔他們下去無法對虛影造成任何阻礙,沒有反抗力的“食物”,還有可能會引得虛影更加瘋狂的靠近這邊。
而在醒着的人中間,和大家入隊時間有着差異,僅因為搭檔是秦伊才被破格選入探索隊伍的秦詩琴無疑是一個異類。
“所有人都不希望自己和自己搭檔被選中,所有人也都明白,必須選一個人。這種情況下,獨特的那個人太容易被針對,即使秦伊也無力改變。”高鵬說這些話都時候表情充滿掙紮痛苦,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噩夢一般的抉擇時刻。
後面的事,即使高鵬不繼續說下去那安也大緻可以猜到。為了自己的搭檔能活下去,秦伊主動要求跳下去阻擋獸潮,而其他人,無法拒絕這個提議的誘惑。
“我們回來後,就将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駐守在這邊的所有人,包括柒業。他當即就提出要再次返回去就秦伊,但遭到了所有人都拒絕。一是我們都不相信有人能在那種情況下活着,即使那是秦伊,二是,我們害怕了,沒有人想再面對一次那樣的恐懼。”
“他恨我們完全合情合理,即使他想要複仇,我也覺得我應該接受。畢竟,就是我們逼着秦伊去送死的。但···我不想牽連到我的妻子和女兒,即使我的妻子當時也在,她也應該是複仇對象。但我的女兒小潔是無辜的,她不能同時失去父母。”高鵬表情依舊痛苦,語氣卻很誠懇。
看他這樣,那安有些理解高鵬做出這一切的心态。既想豁出去保護妻女,又想要“贖罪”,而他本心還是更偏向善良,所以他才會在初次“連累”到那安之後,擔憂的來詢問情況。所以他才會在第二次那安撞破現場時,很快放棄了殊死一搏的想法。
那安在心中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能理解,不等于她認同。但在此之前,她已經見過太多類似的誤解,以至于她多次認為,機構其他人眼中的柒業,和自己看到的柒業根本就是兩個人。
她不想為過去的事情追究,但該說的話,她也不想落下:“柒業根本不恨你們,也沒想過複仇,你們完全可以放心,他不會做任何事來影響你們的正常生活。在不抱有惡意和誤解的情況下,你們甚至可以坐下來好好聊聊。”
聽到那安的話,高鵬似乎不敢完全相信,但也沒有太過懷疑。隻是怔怔的,宛如停滞般的注視着那安,直到她道謝離去。
那安漫無目的的在操場徘徊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雙腿已有些酸楚,她才停在操場邊緣的一個角落,怔怔的看着沒有星星的夜空。
高鵬的回答算是補全了妙依漣昏迷之後發生的事,按照這個說法,上一屆的戰鬥員認為柒業對他們懷恨在心算是合情合理。雖然和柒業朝夕相處下來,那安并沒有看到過任何仇恨。
那安在腦中大緻梳理着已知的信息。
秦伊是被迫沒有回來,但柒業不恨他們,隻是想去那邊尋找秦伊。過去這麼多年,秦伊還活着的概率應該很小,隻是因為當時沒能過去的執念,有必要做到現在這個程度嗎?還是柒業知道些什麼,有什麼可以證明秦伊可能活着。
那安大腦中快速閃過一個詞——雙生水晶,秦詩琴和秦伊是搭檔,他們當時使用的水晶現在怎麼樣了?
而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人選隻有那麼一位。
得想辦法去趟機構才行,那安在心中暗暗想着。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呼應那安的這個想法,一個清冷熟悉的聲音陡然在那安身邊響起:“大晚上不回家,在這裡幹什麼?”
那安被吓了一跳,瞬間有種做虧心事被抓包的感覺,一時間竟忘了控制音量:“柒業?!”
“你怎麼反應這麼大?”柒業微微皺眉。
“呃,沒有,不好意思,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那安有些尴尬的轉移話題。
“剛回,到家發現你不在,就過來了。”柒業随意答道。
“你怎麼知道···”話問到一半,那安低頭看了眼存放于胸前衣服下的水晶,很快閉上了嘴。
“吃飯了嗎。”
“還沒。”那安也是到這時才感覺到有些餓,一看時間竟然已經過了八點。
“走吧。”柒業說着率先向校門方向走去。
一直陪着那安亂晃的幹桂此時是最興奮的一個,它終于可以吃飯了。伴随着幹桂小聲的歡呼,二人一起向校門方向走去。
今天是周五,明天是休息日,所以今晚沒有晚自習也沒有門禁,學生随時可以從學校離開。
“對了。”跟着柒業走了一段,那安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你明天還要回機構嗎?”
“回。”柒業的回答一直習慣性的簡短。
“我可以一起去嗎?”那安試探着問道,并且也沒忘記給自己找個理由:“很久沒見依漣姐和蓮兒了。”
“好。”柒業幾乎沒怎麼猶豫,不如說他其實是希望那安一起的,她一個人留在外面,即使有幹桂示警,他也不放心。
聽到柒業的回答,那安也終于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真心的笑容,她真切的感覺有在向着答案的方向前進。不過昨晚柒業來問高鵬的事情也令她有些在意,聽柒業的意思,似乎是在懷疑獸潮的真實性。
需要去了解的事情還有很多,希望能做出不讓我後悔的選擇。看着眼前這個男生熟悉好看的側臉,那安由衷的在内心小聲祈禱着。
“高鵬,剛剛那孩子就是柒業的搭檔?”化着淡妝的女老師看着那安離去的方向表情有些嚴肅:“她和你說了什麼?”
“她說,柒業沒有恨我們,也不準備打擾我們的生活。”高鵬面露喜色。
女教師叫劉沐林,是高鵬的妻子,她之前同樣是機構的戰鬥員,是高鵬當時的搭檔。他們當時一同脫離機構,以普通人的身份建立家庭,有了女兒高小潔,生活很是美滿。
“她這麼說你就相信了?”劉沐林顯然和高鵬想的不一樣。
“至少到目前為止,柒業都顯然沒有動手的打算——”高鵬想要勸說。
“等他想動手那一切都晚了。”但劉沐林迅速打斷了高鵬的話頭:“弘成和賈蜜的教訓還不夠嗎。”
“雖然不知道是信誰寄的,但是任家本就對柒業有忌憚,任天威很有可能是故意引導我們敵視柒業。那安也說弘成和賈蜜的事另有原因。”高鵬說着自己的猜測。
“高鵬!”劉沐林表情嚴肅的再次打斷了高鵬的話頭:“你也知道任家看柒業不順眼,我們現在是普通人了,柒業不能拿我們怎麼樣,但任家的顯赫是明面上的。”
劉沐林的話沒有說完,但高鵬卻已經理解到了她的意思。
“你是說···”高鵬仿佛不敢相信。
“和柒業站在一起一定會被任家敵視,但如果柒業真的不恨我們,那我們和任家站在一起也不會有什麼壞處。”劉沐林語氣輕柔了下來:“高鵬,我們苦了大半輩子,你忍心讓小潔也過不上富足的生活嗎?”
“我們現在不幸福嗎?能夠安安穩穩,平平靜靜的活着,一家人在一起不就足夠了嗎?”高鵬有些激動:“沐林,我們如果真的摻和進去,那才是對小潔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