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笙撿了條鳄魚,因為浴缸太小塞不下,她包了個魚塘養它。
鳄魚能聽懂她說的話,不同于猙獰的外表,它很溫順。
把溫順放在鳄魚身上可能不妥,但——
慕笙敲了敲魚塘邊的圍欄,鳄魚在水裡聽到動靜浮起來,見到來人是她,一雙透着冷光、獨屬于爬行動物的眼睛裡出奇能看出幾分欣喜。
水面泛起細小波紋,它在劃水靠近。鳄魚鑽出水面爬上岸,趴在她腳邊曬太陽,慕笙拿起刷子給它搓背洗澡。
鳄魚頭擡起來眼睛微眯,很享受這個過程,以至于如果某天她忘了這事,它也會主動從屋裡叼來刷子塞進她手裡。
養魚的日子休閑又快活,直到某天她家鳄魚突然變成了人。
也不完全是人。
青年體型的男人出現在她家魚塘邊,他長了尖利的牙齒和指甲,有一條耷拉在腳邊的鳄魚尾巴,感受到她的視線,尾巴尖不自在地搖了兩下。
慕笙看到他還愣了好一會兒。
——求助,養到假魚了,請問哪裡可以退貨?
青年男人見到她很開心,向她靠近,隻是可能跟兩條腿第一次見面,還不太熟,把握不住方向,然後左腳絆到右腳,身體往前一栽。
緊接着隻聽“嘩啦”一聲,慕笙被撲進魚塘。
濺起的水花非常壯觀,鬧出的巨大動靜吓跑了路過的青蛙。
水聲漸漸平息,一道人影緩緩浮出水面,她抹了一把臉,水從鬓角滑落,慕笙心情複雜,一時間哭笑不得。
慕笙遊上岸,岸上的男人不見了,聽見水裡有拍水聲,再回頭一看,她剛上岸,他反倒跑魚塘裡了。
原來是看見她落水,對方急得跳下來想救她,下了水方才發覺自己不會遊泳,反應慢半拍的鳄魚尾人類驚慌失措,用尾巴不停拍水,岸邊一時水花四濺,剛上岸還沒晾幹的某人又濕了個透徹。
慕笙:“……”啧。
在鳄魚不懈努力之下,他成功沉底了,慕笙搖頭深深地歎了口氣,認命般又回歸魚塘的懷抱。
有生之年跑到魚塘裡救魚,也挺稀奇的。
挺身入水,慕笙遊到他跟前,他抱着尾巴和她大眼瞪小眼,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望着她,她甚至從中看出了一絲委屈。
怕他憋死,慕笙遊到背後抱住他往上遊。
她架起他的雙臂,見鳄魚尾巴無處安放,一把捉住塞回他懷裡,他聽話地抱着尾巴,一動不動被她托出水面。
當天晚上慕笙熬了兩份湯藥,一碗她的,一碗鳄魚的。正經魚是不會着涼,但看他在魚塘裡撲騰的架勢也不像正經魚。
“喝吧。”她端來藥,藥湯泛着一股苦味。
他搖頭,緊張地拖着椅子後退,尾巴在椅背的縫隙裡不停亂晃。
他不願意喝。
慕笙端着藥擺出一副不喝就硬灌的姿态,他慌忙變成鳄魚撲到地上轉身要跑,被她一手按住尾巴釘在原地,任它四肢掄得快冒煙也休想跑。
爪子抓撓木闆的聲音吱呀不停,慕笙長腿一跨直接坐在鳄魚背上,手臂一攬卡住鳄魚頭,雙腿在脖子下交叉固定,另一隻手穩穩當當端着一碗湯藥,一滴未灑。
瞅準時機她把藥汁從鳄魚吻部的縫隙灌進去,鳄魚不停甩着腦袋試圖反抗,卻像被焊死一樣紋絲不動,被迫乖乖就範。
一碗湯藥很快見底,慕笙心情愉悅松開鳄魚拿着碗離去,從鳄魚變回來的人類卑微地坐在角落,手臂圈着膝蓋,尾巴把木質地闆砸得砰砰作響,眼神控訴看着她……
夜深了,慕笙要趕他回魚塘,拖着他的尾巴就往外邊走,他死死抱着桌腿不放,木桌被拉得東倒西歪,桌上物品乒令乓啷。
無奈之下她給鳄魚打了地鋪。
關上門,卷進被窩,慕笙舒了一口氣。事實證明這口氣松早了。
半夜傳來一陣撓門聲,尖銳的爪子在木闆上一下一下地撓,聽着一陣雞皮疙瘩起來。慕笙拉開門,見門外鳄魚慌慌張張,揮舞着粗短的前肢正沖她告狀。
擡頭看過去,什麼也沒看到,以為它想進房間才來撓門,回頭取了床被子把鳄魚一卷,不顧掙紮,扛上肩膀把它搬回去。
後半夜,門外又傳來異響,這次不是撓門,而是“咚咚咚”的尾巴鑿門聲。
門一開,大腦袋擠進來卡住門縫,慕笙正要開口,隻聽見吱吱的聲響,趁她被聲音吸引,鳄魚一個猛沖蹿進房間,扭動龐大的身軀鑽進床底,剩半截尾巴尖留在外頭。
慕笙循着吱吱聲看去,一隻碩大的老鼠霸占鳄魚的地鋪,拿鳄魚的枕頭磨牙,一雙綠豆眼見着人也不慌,老練得像個慣犯。
等等,誰家鳄魚怕老鼠?
别家鳄魚怕不怕不知道,反正她家的鳄魚怕得很,她把房門關上,單一聲啪嗒落鎖聲,吓得剩下那半截尾巴也呼啦縮回去。
湊合湊合過吧,也就一晚上。慕笙搖頭。
好在鳄魚老老實實待在床底,沒影響她休息。
早晨聽到開門聲,鳄魚從床底鑽出腦袋張望,發現無事發生又挪動四肢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