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落魄如婚飛期時一無所有的萊因哈特,這隻雄蟲好歹慷慨的貢獻了自己的血肉。
卡卡并不是沒有嘗試過這樣的做法,它早就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反哺,這次自然也是毫不猶豫的自願獻身。
隻是希爾伽沒有接受。
在養育蟲卵的時期,一切都應該是最好的,因此高貴的蟲母不願意接受低階蟲衛的獻身。
因為在祂眼裡,低階蟲衛的肉同那些幹澀的肉條沒什麼區别:
沒有營養、不夠鮮嫩。
祂時刻挑剔,隻是大部分時候,祂的身體可以藏好這一點,但在非常時期,就連祂的身體也暴露本性了。
希爾伽有心安撫卡卡,他搖搖頭,忍着嘔意,隻解釋道:“我不想吃你,你會痛的。其實我也不是很餓。”
他嘴上這麼說着,肚子卻叫的一下比一下歡,最後隻能讓他羞愧的低下頭去,陷入了新一輪的情緒崩潰。
後來他忍着饑餓感睡着了,清醒會更快的消耗能量,倒不如直接睡過去。
于是他就這樣吃一點吐一點睡一會,熬過了半個月。
還有一個半月臨産時,希爾伽消瘦了不少,隻剩下腰間挂着的肚子日益圓潤。
快了,就快了,再撐半個月,希爾伽默默念道,過了半個月,他就要強行把蟲卵們取出來。
但是誰也沒想到生産那日會來的猝不及防。
那天黑色的雨一直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紅色的天空轟隆隆的,時亮時暗。
希爾伽還是蜷在屋子角落的小床上沉睡着,也有可能是處于昏迷狀态。
總之當他悠悠轉醒的時候,他有些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
“卡卡。”
他費力的撐着身子坐起來,試探的喊了聲。
回應他的是死一樣的寂靜。
透着縫隙的門被風刮着,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
希爾伽一瞬間就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
“卡卡!”他再也坐不住,起身踱到門外四處張望。
除了那些張嘴嗷嗷叫的食人花,沒有卡卡的身影。
雨勢又大了,連成了一片密集的幕布,把植被和無處躲藏的生物們淋的哀嚎連連。
那麼卡卡會怎麼樣了?
這隻傻蟲子一定是出去給他找食物了,就因為他餓極之時意識不大清醒,趴在卡卡的懷裡請求它為自己尋找食物:
“我好餓,卡卡,怎麼辦?我好餓……不,我不想吃你的肉,不好吃。嗚——我想吃高階蟲,實在不行的話,智人也可以。”
智人機械殼下的大腦蘊含着智慧,是這個星球少有的富有營養的美食,但智人有着不輸入新人類的狡猾,獵殺難度也很大。
回想起自己睡過去前講了一些什麼混帳話,希爾伽感覺自己的心髒被捏住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快喘不上氣了。
後來希爾伽想,當時的他肯定是慌了心神,隻一心想找到生死不明的卡卡。因此他忘了看卡卡留給他的信息,也忘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就一頭紮進了雨幕裡。
——
雨幕阻礙了他的視線,隔絕了他的聲音。被淋濕的衣物顯得頗有份量,壓在他的身上仿佛有千斤重。
他最後躬着腰停在了一棵樹旁,搞不清楚是濕透的衣服太重了,還是垂墜的肚子太重了。
他隻能停在有着濃密樹冠的樹下躲雨,按着陣陣作痛的腹部喘息。
就在這一刻,他突然生出一種強烈的無力感。
總是這樣,他把事情弄的一團糟,也許他剛才不應該這麼沖動的跑出來,而是回到屋子裡看卡卡有沒有留下什麼。
現在他把自己逼到這個境地,又餓又冷,肚子還痛的厲害。
就在他自怨自艾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卡卡喊叫的聲音,高大的灌木叢裡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緊接着便是卡卡的大腦袋徒然探了出來。
“咔叭!”它腦袋上頂着一片寬大的芭蕉葉,緊張的大叫着,說着一些意義不明的拟聲詞。
但是現在希爾伽沒有餘力去分析卡卡在講什麼,他隻是一味的放聲大哭,哽咽着質問它:“到底去了哪裡?”
——
他們所在的地方離小屋不遠,隻是大雨混淆了希爾伽的方位。
被卡卡帶回屋子的時候,希爾伽這才發現櫃子上放着卡卡畫的紙條,說它找了一片大葉子,去不遠的地方找食物,很快回來。
他怔怔的立在那兒,小聲向卡卡道歉:“對不起,是我太急了,我沒有看見。卡卡,我也不是故意要同你說那些話的,你不要難過,你很好的,你比他們都要好。”
卡卡嘀咕嘀咕了老長一段話,用蛸翅濾了一盆水,又用人類留下的裝置加熱了水。
它推推希爾伽,示意他把濕透的衣服換下來,好好的在熱水裡泡一會兒。
這些它也是無師自通的,有時候它也很聰明,人類使用的工具,它用的得心應手。
希爾伽更覺得抱歉了,原來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保留着高階蟲對低階蟲的歧視,認為低階蟲愚笨無能。
“我真的很抱歉,”他泡在熱水裡,眼裡噙着淚。
卡卡發出安撫的聲波,但很快,這個柔和低沉的聲音開始變的凄厲驚恐。
希爾伽順着它的視線低頭望去,才發現身下的水早已被染的血紅一片。
他看不見是哪裡流血了。
但卡卡看的一清二楚,它看見那雙腿之間赫然出現了蜿蜒的血流,洩入水中漾出一片血色。
——
後半夜便過的尤為艱難。
希爾伽在流血,一刻不停的流血,那些血染紅了身下的薄毯,又染紅了身上的被衾。
肚子高高隆起,像一座小山一樣壓在他腰上,讓他擡不起上半身。
他沉重的吐息聲比之屋裡破舊的風箱一樣過猶不及。
今夜是新生,亦或是死亡,
誰都無從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