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宋雁潮聽到這個提議，頓時啞然。
顔天看着尴尬的咳嗽幾聲兒，清清嗓子。
“我真的不知道該跟你說點什麼好。”宋雁潮徹底拿他沒轍。
“你可以頂着樂樂的名額。”顔天說，“反正你也不用出份子，相當于白吃一頓大餐，這麼好的事你别急着拒絕。”
“行，虧你想的出來。”宋雁潮放下手裡摞起來的兩隻碗，“您多大啊，帶我這麼大兒子。”
“帶個朋友，誰說你是我兒子了。”顔天說，“再說那個場合也沒人認識你，求你辦點事兒都這麼費勁。”
這話其實顔天說出來都沒底氣，自從宋雁潮回來這幾天，幫過自己不少。
可是事到如今，他也繼續裝糊塗，沒想出什麼好辦法。
“他們不是談了挺多年了嗎，那個林奇還沒跟家裡出櫃？”宋雁潮估麼着顔天即将陷入語無倫次的狀态，迅速将話題一轉，“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帶着傳宗接代那套思想。”
“應該一直沒有。”顔天搖搖頭，“所以對那個林奇我一直沒什麼好态度，徐數很喜歡他，始終抱着點期望，誰能想到最後落個這種結局。”
宋雁潮沉默搖搖頭，起身順手将面前的餐具全部拿起來。
顔天看着他開門出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來那天早上在門口兒見到他晨跑回來，當時對方那個眼神兒。
恐怕那一刻在宋雁潮眼裡，自己也是個掉進傳宗接代封建殘餘糟粕大坑裡的人。
“你把碗也洗了？”顔天看着宋雁潮手上還帶着水，“我記得昨天有幾個碗好像也沒……”
“嗯，一起刷了。”宋雁潮抽張茶幾上紙巾擦擦手，“不過你那個洗潔精不怎麼樣，下次我給你換個好的。”
“這玩意兒也分好壞？”顔天停下滑動手機，擡起頭，“那瓶我記得是街道發的，這種東西我壓根兒都沒注意過。”
“街道怎麼會平白無故給你發這些東西。”宋雁潮湊到他旁邊毫不猶豫的坐下，“先進居民啊？”
聽到“先進居民”這四個字，顔天不禁苦笑歎口氣。
要不是宋雁潮問到這檔子事兒，他自己都快忘記剛開始接手顔樂樂那段時間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那時候顔天大四快畢業，因為畢業設計的關系，不得不減少将近一半做兼職的時間，将精力放在學業上。
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老天給他送來一份終身綁定大禮包。
“這是社區發給困難家庭福利。”顔天說，“剛畢業那陣，我沒找到工作還得帶着那個小丫頭，社區為照顧本大爺給的福利。”
這東西大概就是類似困難補助的東西被顔天這麼輕飄飄的說出口讓宋雁潮心裡難免有些五味雜陳。
顔天用餘光瞄瞄對方：“你還不走？”
他說着放下手機，再一次非常坦然的趕人。
“除去讓我走，你到底能不能說點别的。”宋雁潮歎口氣，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你這求人辦事的态度跟原來如出一轍。”
“你跟我講态度。”顔天忍住想瞪眼的沖動，“你跟我擺這麼大的譜兒還指望我有什麼好态度，我又不是缺心眼兒。”
“你們準備去是認真的。”宋雁潮笑笑接着問，“按理說你朋友做什麼選擇我作為一個外人沒什麼權利幹預，可是後果你兩想過嗎。”
“其實我也不同意他去。”顔天無奈說，“沒辦法。”
“你們兩個去到底是要什麼？”宋雁潮試探問，“不管怎麼說，也得讓我做點心理準備吧。”
顔天看着對方，有點錯愕：“你，同意去了？”
“萬一你真出點什麼事。”宋雁潮看看他繼續說，“算了，有我。”
顔天看出宋雁潮話裡有話，他瞬間明白宋雁潮大概腦補出一場大鬧婚禮的大戲。
他剛要無語準備嘲諷兩句，想起這人都已經同意陪自己出席這麼尴尬的場景，有點狠不下心。
“能出什麼事？”顔天認真的盯着宋雁潮，“我感覺你好像是想歪了。”
“是嗎？”宋雁潮認真回盯，“你能保證自己，也能保證那個徐數？”
“我當然能。”顔天說，“否則，我也好意思找你？”
“就算是上刀山……”宋雁潮話沒說完顔天就沖做出一個打住的姿勢。
顔天裡這可不像宋雁潮能說出來的話，以前這個人甚至沒那麼多話，物以稀為貴，他曾經的樂趣就是逗着那人說更多的話。
簡直跟背負着什麼奇怪的KPI似的。
“你在走神兒。？”宋雁潮提高聲音，“别以為我看不出來。”
“你這人是不是拆穿别人有瘾？”顔天把手機扔在旁邊，“這種事你也非得要問出來。”
“拆穿别人我沒興趣。”宋雁潮口氣坦然，“不過拆穿你，挺有意思的。”
顔天覺得宋雁潮這種德行的人有時候真的讓他沒轍，那種感覺就像是你牟足勁打在一團棉花上，倒是傷不到自己，但能氣死人。
“我還有個事求你，哥？”顔天揉揉眉心，“你能不能離開我家，我要休息。”
“我怎麼看你倒是挺精神的？”宋雁潮看着他，“這事你得跟我交個實底兒吧，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顔天覺得，宋雁潮大概在腦補起一出兩個大男人大鬧渣男結婚現場的開年大戲。
按照徐數那個人說話辦事兒的風格，對方這麼猜測也不無道理，可他非常清楚，徐數骨子裡不是那種分手撕逼的類型。
“你想多了。”顔天從沙發上起身，“徐數不是那種人，他不敢。”
宋雁潮坐在遠處，陷入沉思。
顔天看着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有點反常。
“你不信我？”顔天問，“萬一要是我跟徐數處于劣勢，被人打，你不會袖手旁觀吧？”
“那肯定不會。”宋雁潮看向他，“我肯定會趁機一起踹兩腳。”
“你……”顔天被噎得啞口無言。
“開個玩笑，你可别當真。”宋雁潮沖他笑笑，“我是想到你們考不考慮把這事告訴新娘。”
顔天愣愣，明白對方的想法。
畢竟這件事裡，真正的受害者，其實是跟林奇結婚的那個倒黴姑娘。
以他這兩年對林奇社交圈觀察，那小子可不認識什麼能信任到跟他形婚的朋友，這波兒騙婚的事不要太明顯。
可想起婚禮這事，當着那麼多人，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揭露這種事。
萬一那個姑娘喜歡林奇。
呸呸呸，這恐怕是他真想多了……
“怎麼不說話了？”宋雁潮沖他招招手，讓顔天坐回來，“這事客觀上來說，女孩應該是有知情權的吧。”
“你覺得她不知道？”顔天犯傻一樣問，問完之後定神想想，自己都想抽自己兩個大嘴巴。
他坐回宋雁潮旁邊，表情複雜。
宋雁潮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顔天側過頭，看見對方一臉想要吐槽自己明知故問的表情。
“除非是他們是形婚，否則哪個思維正常的女生都不會接受吧。”宋雁潮無奈說，“聽你提過幾句林奇，這位八成兒是沖着傳宗接代去的，否則維持單身不就行了，何必淌結婚這種渾水。”
“你感覺結婚是個渾水？”顔天感覺自己發現了華點，有些吃驚。
“你……”宋雁潮說着，無奈笑笑，“你可别誤會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跟我又半毛錢關系。”顔天意識到自己失态，便用嘲諷的語氣給自己挽尊，“現在說說這些都沒什麼意義，光提問題算什麼本事，給不了解決方案還不如不提。”
顔天覺得各自家裡關起門來到底怎麼生活誰也不知道。
讓他真的撺掇徐數真去婚禮上當衆扔出這麼大一顆炸彈，跟砸婚禮場子也沒區别。
“當然是說比較好。”宋雁潮看看他，“但得講究方式方法。”
“你說的倒是挺輕松？”顔天對宋雁潮這種充滿掌控者的高姿态向來就嗤之以鼻，“什麼方法。”
“找個機會，私下跟那姑娘說清楚。”宋雁潮坦然道，“對方再怎麼說也是個成年人，告訴真相是你的義務，至于人家當場做出什麼選擇，就沒我們什麼事了。”
顔天思前想後，這種騎虎難下的狀态，宋雁潮這方法是最好的選擇。
“怎麼樣？”宋雁潮湊上去問，“看你這表情應該是想不出更好的做法了。”
“還以為你能想出什麼有建設性的建議。”顔天推開對方，往扶手的方向靠靠，“這麼缺德的一個招兒。”
“這招兒缺德在哪兒了？”宋雁潮啞然，“沒想到我有一天還會被你說缺德。”
顔天有點兒後悔說出這句引發宋雁潮戰鬥力的話。
“缺德就缺德吧。”宋雁潮站起身，抄起手邊的外套，“反正被你評價缺德，我也無所謂。”
宋雁潮整理好衣服朝着門口走去，視線無意間瞥到角落裡那個很眼熟的袋子。
“樂樂那個衣服，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給人家退回去。”宋雁潮看到那個很眼熟的袋子還在衣架下的角落裡塞着。
“你要不說，我都忘了。”顔天愣愣，“幼兒園周末放假，要還肯定得下周了。”
“你這麼看着我幹嘛，我是真的沒時間去辦這件事。”顔天擡起頭發現宋雁潮站定在門口，抱着雙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這事可以交給我。”宋雁潮微微擡起下巴，旋即笑笑，“反正我缺德。”
“你也不送送我？”宋雁潮對開門，回頭看看顔天，“你家院子這麼黑，我要是出點什麼意外，可就完不成您給我安排的重要任務了。”
“你這人到是一點長進都沒有。”顔天走到門口，伸手打開院裡的燈，“走吧，這個亮度你要是再出點什麼意外，那這事足夠上走進科學了。”
顔天說完，準備走，卻被宋雁潮一把拽住胳膊拉到自己身邊。
“這片你知道過去是什麼地方嗎？”宋雁潮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耳語，“就算是上走進科學，我也得拉上你。”
“你打住啊。”顔天差點因為慣性跟對方撞在一起，“少跟我玩兒你那套什麼民間異聞，大清已經亡了，現在是新社會。”
“新社會你還怕個什麼勁兒？”宋雁潮沒打算放過他，“就這麼兩步，累不死你。”
顔天沒轍，隻能披上外套，推開宋雁潮，大步出門。
宋雁潮餍足的跟在後面，順手帶上門。
“你走快點吧大哥，就這麼幾步。”顔天出門後，看着還在後面晃悠的宋雁潮，“你打算磨蹭到明天早晨。”
顔天走到宋雁潮家門口，轉過身一臉無奈。
“給你出謀劃策一晚上，你也不表示點謝意。”宋雁潮站住沒動，居高臨下的看着顔天，眼神沒有任何掩飾。
顔天尴尬的幹咳兩聲，嗓子依然發緊。
兩人就這麼僵持半天，宋雁潮依舊沒挪動半步，借着院子裡的燈光，他能清晰的看着宋雁潮盯着自己的目光。
當顔天感覺到這種奇怪的場面的發展軌迹是宋雁潮很可能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時候，他瞬間意識到主動出擊才能及時止損。
“我謝謝您。”顔天說話的同時，伸出拳頭怼向那人的胸口。
顔天妄想用這種模糊不清舉動來結束這種近乎于暧昧的氛圍。
可宋雁潮并不打算給他這種機會。
“你這句感謝聽着像是罵人。”宋雁潮抓住他的手順勢将顔□□着自己方向拉過來，“能不能來點兒實際的。”
顔天忘記時間過去多久。
等他意識到自己站在家門口，在寒冷的西北風站定被宋雁潮抱着這件事時，顔天一動也不敢動。
“什麼感覺？”宋雁潮輕聲問，“有那麼困難嗎？”
感覺很熟悉，一點都不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