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好宋安安對顧斐來說既容易也不容易,比如他能一句話讓宋安安開心,但要真把人哄好他起碼要花上一天的時間。
就像現在,小姑娘坐在書房不肯走,他這個太子隻能暫且把奏章移到窗邊的幾案上。
柔軟細膩的青莎紙鋪在書案上,這本是内務局新研制出的宣紙,先送來了東宮,讓他試個新鮮。
眼下就成了宋安安最感興趣的玩意。
顧斐沒去看宋安安在畫什麼,他不久前送了小姑娘一本畫冊,大抵是在臨摹上面的古畫。
從宋安安進宮以來,她就随着宮裡的公主皇子一起跟着太傅學習,她不喜歡枯燥乏味的詩詞古文,隻喜歡在紙上寫寫畫畫。
就連頗為挑剔的皇帝都稱贊過宋安安的畫好。
可她眼前總共就看過這點東西,能放在畫裡的太少了,在長樂宮庫房裡堆着的有大半都是她臨摹的古畫。
透過那些畫,她能看見從未見過的景色。
筆鋒落紙的聲音窸窸窣窣,他們兩人誰也沒說話,但就這樣便已是歲月靜好。
書案上的青莎紙被墨痕染透,宋安安很用心地勾勒着躍然紙上的線條。
最後收筆時,她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傑作。
她本想開口喚顧斐,可看到他還在窗邊對着奏章勾勾畫畫,就沒開口打擾他。
宋安安撤了書案上的鎮紙,将畫擺在一邊晾幹墨迹。
晾着晾着,她就開始犯困了,今日為了去慈甯宮,芸香早早就把她給喚醒了,趕在後宮嫔妃請安前到了慈甯宮。
因為起得太早,她在慈甯宮無聊的時候就是想打瞌睡,這時候書房裡隻有落筆的沙沙聲,似乎在催着她睡覺一般。
于是等顧斐想起宋安安從擠壓的奏章中擡眼再看過去時,就看見宋安安趴在書案上已然睡熟了。
他無聲笑了一下,起身給她披了一件外衫,視線不經意間放到她已經晾幹墨迹的畫上。
畫上不是别的,是方才坐在窗邊處理奏章的他。
顧斐站在原地待了很久。
其實宋安安畫過不少他的畫像,也包括她找不到什麼能送的生辰禮時,拿來充作禮物的畫像。
所以這些畫像光東宮裡就有不少,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日這幅畫像上多了些别的感覺。
顧斐沒細想,隻是讓人把畫給裱好,理所當然覺得這幅畫是宋安安畫完要給他的。
結果小姑娘剛睡醒就找他要畫。
“太子哥哥,我的畫呢?”
顧斐微挑了下眉道:“安安要拿走?”
宋安安點頭:“拿走。”
“為什麼?”
“因為這幅畫得好看。”
“因為好看,所以不舍得送給孤了?”顧斐反問道。
宋安安眨了眨眼,像是默認一樣。
顧斐指尖微捏着宋安安的下巴,對上她的眼睛問道:“孤就在這你不看,要去看一幅畫,畫上的人比孤要好看?”
“不是。”
才片刻工夫,宋安安下巴上那塊肉就被顧斐給磨紅了。
似乎是見到了指尖下的紅痕,顧斐松開了手。
“太子哥哥生氣了嗎?”
其實那畫她也不是非要拿走,要是太子哥哥喜歡她留下也行。
顧斐面色如常:“孤不會跟安安生氣。”
“真的?”宋安安托着下巴看他,印象裡太子哥哥确實沒跟她生過氣。
“孤何事騙過你?”
“那我要把畫拿走。”宋安安立刻道。
顧斐垂眼看向跟前笑得頗有些沒良心的宋安安,氣笑了一聲:“拿走,孤讓人裱好了給你送回長樂宮。”
“謝謝太子哥哥!”
宋安安走的時候還将顧斐書房裡剩下的青莎紙全拿走了,她覺得這紙比尋常畫紙更有韻味,用着甚好。
“姑娘為何非要那幅畫?”芸香見過宋安安畫過不少太子殿下的畫像,并不覺得這幅有什麼不一樣。
而且太子殿下的言外之意是已經收好了,姑娘卻非要拿走。
芸香本以為宋安安是沒察覺出來,可看她的樣子,她是清楚的。
宋安安輕哼了一聲:“為什麼他要我就一定要給,不給他。”
雖然紙是他的,墨也是他的,畫上的人還是他,可畫卻是出自她的手。
而且……
宋安安看了眼手裡的青莎紙,而且她生氣了,才不要把畫給他。
所有人都知道阮亦靜進宮是為了什麼,就她知道得最晚,而且顧斐也沒告訴她。
在她的認知裡,太子哥哥一直以來都是她一個人的,現在忽然有人說要她把太子哥哥分給别人,她不願意,更生氣自己被蒙在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