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蕭貴妃一句,皇帝就看了過來,久居上位,沉浸權力之中的人,目光總會帶着些嚴肅。
宋安安忽然有些緊張,她想放開顧斐牽着她的手,卻被他反手又握住。
“多謝貴妃娘娘關心。”顧斐沒松開手邊的人,又看向皇帝道,“父皇今日趕巧,鳳栖宮許久都未如此熱鬧了,今日母後擺了家宴,兒臣陪父皇共飲幾杯。”
方才皇後如何忽略都沒讓蕭貴妃在意,唯獨顧斐一句“家宴”,徹底将她排擠在外。
他們當然是一家人,宋安安是顧斐的未婚妻,皇帝欽點的未來太子妃,怎麼也不會落了她。
那站在鳳栖宮裡的外人就成了蕭貴妃自己。
皇後看了眼顧斐,接了他的話:“臣妾昨日想起許久沒見安安了,今日正好喚她過來一起用晚膳。”
說罷,她瞥了眼蕭貴妃,像是忽然想起這個人一般,客氣道:“貴妃若是願意,也留下來用完晚膳再走?”
蕭貴妃擡手按了按額角,苦惱道:“臣妾頭疼的毛病又犯了,怕是沒這個福分了。”
“那本宮就不送客了。”
皇後站在台階之上,垂眼看着她。
蕭貴妃也不氣,她往前走了幾步,到了宋安安面前,眉眼間帶着笑意道:“安安可喜歡本宮送去的山茶花?阿宴跟本宮說安安喜歡,等過幾日花房新育的品種就開了,到時候安安可要賞臉來重華宮坐坐。”
她仿佛并不需要宋安安的回答,話音剛落就走了。
獨留宋安安慢慢消化她方才說的話,她擡頭看向顧斐,問道:“蕭娘娘為什麼非要讓我去重華宮?”
“你想去嗎?”顧斐問道。
“太子哥哥去嗎?”
“不去。”顧斐語氣有些生硬,都被挑釁到面前了,他心情不悅也是正常。
雖然遲鈍,但宋安安還是能察覺出不對,她輕晃了一下兩人相握的手,輕聲道:“那我也不去。”
顧斐對上宋安安眸光清澈的眼睛,将心頭的顧慮抛之腦後,他怎會因蕭貴妃幾句話就亂了心神。
“走吧。”
殿内已經擺好了晚膳,他們該進去了。
殿内,因為蕭貴妃的緣故,皇後對着面前人罕見地冷了臉,他們之間雖無相愛,但好歹也相敬如賓過,隻是失望的次數多了便也不怎麼傷心了。
因為皇帝還在的緣故,皇後并未多言,隻問了幾句宋安安身體如何便罷。
顧斐已經過了要皇帝查問功課的年紀,國事也不能在這裡談,他用了幾口膳,借口國務繁忙離開。
他走後,皇後像是脫了力一般沒了精神,讓人扶着去休息了。
人都走了,宋安安拿着筷子戳了戳碗裡已經涼透的魚肉,鳳栖宮裡的吃食自然是沒得說,隻是她沒什麼胃口。
顧斐看她動作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擡手摁下了她的筷子:“吃飽了?”
父皇母後在時她不自在,拘束,沒吃兩口東西,那兩人走了她又不想吃了。
也許不是沒胃口,而是不想在這。
顧斐拿起一旁的濕帕子給她擦了擦嘴角,原先被他親手點上去的口脂已經蹭掉了。
不同于在長樂宮,鳳栖宮裡到處都是伺候在旁的宮人,宋安安心裡忽然升起一陣她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感覺。
伸手要去拿顧斐手裡的帕子,她想自己擦。
不過她剛有動作就被顧斐一句“别亂動”給制住了。
顧斐饒有興味地看着宋安安耳邊的紅暈,倒是新鮮,他還甚少見過這小姑娘害羞。
周邊的宮人不少,但再給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擡頭肆意注視主子,沒人看見顧斐的動作。
顧斐不會跟宋安安解釋這些,帕子在她唇邊停留了片刻,被他随手放到桌上。
“有勞嬷嬷回禀母後,孤就先帶着安安回去了。”
兩人走後,随侍在旁的老嬷嬷便去了内殿,皇後此時靠卧在軟榻,閉目養神。
聽完了嬷嬷的話,皇後緩緩睜開了眼睛,心緒繁雜。
她不想顧斐沉溺情愛之中,覺得他對宋安安太過縱容,不知分寸,可現在她卻在想,顧斐對宋安安是真心還是假意。
想當年皇帝和她剛成婚時,看重她母家的勢力,對她也是百依百順,但現在也不過如此,一切柔情蜜意不過是他要利用你時的僞裝。
顧斐雖是她的兒子,身上同樣流着皇帝的血,誰也說不準以後是什麼光景。
若這一切全是假的,她倒有些可憐那丫頭了。
“随他們去吧。”
~
雨花閣裡,宋安安端着一個巴掌大的小碗眼巴巴等着顧斐給她剝蓮子。
傍晚涼風習習,吹散了周邊的暑熱,坐在這裡倒也舒适。
雨花閣外就是一片荷花池,顧斐手裡的蓮蓬就是剛從荷花池裡折來的。
他本想帶宋安安回去吃點别的,沒想到她走到半路看見這片荷花便走不動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