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6
柳克麗霞和伊格内修斯在當晚的舞會結束後就直接乘坐馬車去了新家并計劃于次日去非洲度蜜月。與此同時，米莉安和傑特決定取消同穆麗爾一起走的計劃，改為與柳克麗霞他們同一天出發，直接前往羅馬尼亞——因為當晚布裡尼的信到了，催促她盡快前往，說目前他們救助了幾隻野龍，實在忙不過來，需要人手。穆麗爾則早就買好了三天後前往法國的船票，準備從那裡向東出發，走到哪裡算哪裡，直到感覺想回家為止。
這樣一來，朋友們都趕不上見證帕薩莉和阿爾法德的店鋪開業了，畢竟還有些工作需要她完成，最快也得将近一周。
于是，他們幾個隻能在舞會結束後匆匆告别。
帕薩莉一時沒法接受分别來得如此突然，慌亂得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
“……保證你會寫信給我，好嗎？”她為這個消息震驚了好久，最後隻能這樣問，直眨眼睛，卻還是控制不住眼淚汪汪。
“我保證，每天事無巨細。”米莉安立即說，“你也一樣，給我寫信，我想知道店的事情，還有，”她壓低聲音，泛着淚光勉強沖她擠了擠眼睛，想做個鬼臉卻表情扭曲，“你跟‘T’的事。”
顯然，她也沒能接受馬上就要分離的事實。
帕薩莉勉強笑了一下，瞪了她一眼，又跟她最後擁抱了一下，說了幾句話，便看着她和傑特登直接在莊園外幻影移形離開了。
“但願那些野龍别太兇殘。不過，羅馬尼亞那邊的巫師對付龍很有一套。我想米莉安應該能學到不少好東西……我送你回家吧？”阿爾法德問，也同她一道長久注視着米莉安和傑特離開，然後望向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下鼻子，又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
帕薩莉仍沒從忽然跟朋友分開的打擊中恢複過來，心裡空落落，無精打采地搖搖頭：“我可以直接借壁爐回去。你不回家休息嗎？”
“我無所謂。”阿爾法德說，聳了下肩，然後小心地觀察了她一會，最終還是以輕松的口吻問，“嘿，想去個好地方嗎？”
帕薩莉有些猶豫——一方面，現在已經不早了，不知道媽媽是否已經按時休息，湯姆跟她相處得怎麼樣；另一方面，米莉安的暫時離開讓唯一剩下的阿爾法德顯得珍貴起來，而且，看着朋友努力讓她高興起來的樣子，她不想讓他失望。
“不會花你很久的，我保證，最多就十五分鐘左右，很快就結束了。”阿爾法德故意用誇張的神秘語氣說。
帕薩莉看着對方充滿關心的灰色眼睛，越發感到愧疚——這兩個朋友中，她總是更偏心米莉安，因此有時忽略甚至故意無視阿爾法德的想法，但除了偶爾幾次表達過不滿、或者跟她鬧過别扭外，對方幾乎從沒計較過。
她點了點頭。
頓時，阿爾法德露出松了口氣的笑容，伸手勾住她的胳膊，還輕輕拽了幾下：“我可以帶你幻影移形，那地方可沒法通過壁爐到達。”
帕薩莉吸了口氣，做好了準備，阿爾法德瞥了她一眼，一揮魔杖，他們被齊齊擠進了狹窄的管子裡。
幾秒的天旋地轉後，他們降落在了阿爾法德說的地方——帕薩莉慶幸腳下依然是堅實的地面而不是其他，可即便如此也忍不住頭暈惡心，站在原地好久才緩過來。
伴随着夏日還算涼爽的晚風，阿爾法德一把扶住了她，等她直起腰才示意她往前走。
帕薩莉這才發現，他們降落的地方是一座建築的屋頂。從房頂寬敞、堅實的感覺來看，這棟建築屬于相當有地位的人或者機構——下一秒，遠處黑暗中平直延伸出将近好幾百英尺、一眼看不到頭的屋頂線條也證明了他們腳下的建築相當宏偉。
“白金漢宮。”阿爾法德回頭悄聲說，聲音裡帶上了一絲趣味和炫耀。
“可是，為什麼……”帕薩莉詫異極了，不明白朋友為什麼會帶她來這裡，還有些不安——雖然她對皇室沒什麼感覺，可私闖别人住宅是很沒禮貌的行為。
“噓，好東西在前面。”他笑嘻嘻地說，拉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邁步，提醒她注意腳下，别被房頂上凸起的各種管道和沒來得及撤掉的沙袋之類的東西絆倒。
帕薩莉隻好壓下疑惑跟着他走，直到又過了幾分鐘，他忽然站定，放開她，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轉身靠近她，把一個東西帶在了她頭上。
帕薩莉剛想問，就聽到耳邊傳來一陣非常醇厚憂傷的女聲——一位聲音非常美麗的女士在唱一首她曾在晨曦小屋聽過的歌曲。
“《波西米亞女郎》，”帕薩莉喃喃地說，驚訝地擡眼看向正望着她微笑的阿爾法德說，“巴爾夫的歌劇……你怎麼……”
“那天收拾好店裡後，我出來散心，不知怎麼走到了這附近，突然想看看麻瓜皇室到底是怎麼回事，結果就發現了這裡。要我說，麻瓜的安保可不怎麼樣，我轉了好久才有人上前問我。我給那個麻瓜施展了混淆咒，然後跑到了房頂上，這樣就沒人看到我并且問東問西了。看，這裡視野多好。哦說回那天的事——我走着走着，就聽到你總哼唱的音樂。”阿爾法德像公布難題解法般得意地解釋，“一開始還不确定來着，但拿出你以前做的助聽裝置之後，我發現沒聽錯。不過既然提及這個，我得說，你也太不會整理裝置箱了——你做了好多有意思的小玩意，結果做完之後就通通丢到了腦後，讓它們白白積灰……”
“我沒有”，帕薩莉有點臉熱了，“我為防護罩和人偶申請了專利保護。”
“哦，得了吧，你也隻是因為它們所用到的魔法足夠複雜，能帶來好處才這麼做的，不是嗎？”阿爾法德毫不留情地指出。
帕薩莉的臉更紅了，“用自己喜歡又擅長的東西賺錢，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沒有，”阿爾法德瞥了她一眼懶洋洋地笑了，“隻是你也太勢利眼了，起碼該讓别的裝置也發揮作用才是。”
帕薩莉沒說話，但知道他是對的。
“言歸正傳。我在整理你的裝置箱時，發現了助聽裝置，就拿來試用一下，體驗過效果後，再把它也推廣出去。所以，這回要不是這個，也不可能發現麻瓜皇宮還有這些……說起來，你小時候聽過這些麻瓜音樂？”
帕薩莉點點頭，“我小時候跟媽媽一起生活時，因為周圍都是普通人，她擔心我展露魔法天賦給我們帶來麻煩——畢竟她沒法很好地保護我——所以小時候我接受的都是普通教育。”
“聽你提過。梅爾賓斯夫人好像懂一點麻瓜那邊的事？”阿爾法德有些好奇。
帕薩莉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把這些告訴他，反正這都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信息：“媽媽自學了普通人的文學，音樂，曆史，還有地理之類，之後又教給我一些。我們生活的鎮子上有教堂，因此我很快還接觸到了宗教。這些都很有意思。”
阿爾法德陷入了沉思，很快又擡起頭，眼睛亮得驚人，“我突然意識到一件有趣的事。”
“什麼？”帕薩莉被他的熱情感染，感覺剛才跟米莉安分别的震驚、難過和低落減輕了一些。
“你能夠想出做這些裝置，或許就是無意中受到了麻瓜文化的影響。這樣看來，這不算一件壞事。不如我們做一份麻瓜和巫師的對比表吧？撇開魔法，看看兩個世界的差别到底有多大？我有種感覺，我們能從這種差異中獲得很多靈感，做出更多好玩的東西……”他熱情洋溢地說，急切地看着她，眼睛在黯淡下來的天色中明亮得好像劃過天空的彗星。
“而且看看這腳下的一切，麻瓜的皇室存在了幾百年，簡直就是活的曆史樣本，弄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時來這裡逛一逛，尋找答案……”他越發躍躍欲試，不自覺地拉住了她的胳膊，似乎隻要她一點頭，馬上就要拉着她探索這裡。
帕薩莉看着朋友，心裡有些震動，完全沒想到阿爾法德居然會對普通人的世界感興趣——雖然是出于利益考慮，可他是古老純血家族的後裔，應該眼高于頂，看不上普通人和他們的文化。不過，她還是回過神，恢複了冷靜：“我當然願意，阿爾，但今天已經有點晚了，我們得回家了。”
阿爾法德的熱切立刻收斂了很多，臉上流露出抱歉來：“哦，當然，對不起，我忘記了。”
“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帕薩莉趕忙安慰，“明天早上店裡見，怎麼樣？我正好得把裝置都再整理一遍。”
“當然，”阿爾法德咧嘴笑了，“說到這個，我還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不如我們邀請一些人來店裡，弄個開店儀式怎麼樣？這樣别人就知道我們開始正式營業了，還能宣傳推廣我們的産品。”
“好主意。”帕薩莉笑了，心情又輕快了一些——她可以寫信把這件事告訴米莉安。
“那今晚我就去确認來賓名單和流程細節，”阿爾法德笑得更燦爛了，“現在，我送你回家。”說着，他拉住她的胳膊，不等她說什麼，就幻影移形離開了白金漢宮的屋頂。
然而幾秒後，他們才剛落地——帕薩莉甚至還沒來得及站穩并看清降落地點，如雨點般的魔咒伴随着爆炸就向他們劈頭蓋臉襲來。
阿爾法德慌忙招架，但無濟于事，攻擊越發像狂風驟雨，就連他們的衣服都被四濺的火花點燃了。
“阿爾……住手，”帕薩莉邊忍住嘔吐邊被自己的喉嚨口翻湧上來的嘔吐物嗆得直咳嗽，伸手扒拉阿爾法德的袖子，對方卻并沒停手。
直到周圍一切突然靜止，一股股水流不知從哪裡噴射出來，澆在他們身上。
在一片焦味和摻雜着植物的氣味中，他們擡起臉，正看到一個相當挺拔的身影站在幾步外。頓了幾秒，這個身影不緊不慢地往這邊走來。
阿爾法德連忙擡起魔杖給他們施展了一個清理一新，除去了渾身泥濘，随即伸手扶住了仍在咳嗽的帕薩莉，語氣鎮定又自如地率先出聲打招呼：“晚上好，裡德爾。”
“晚上好，布萊克，”湯姆的聲音禮貌而平淡，“進來坐坐嗎？”
“不了，”阿爾法德輕松地說，“我就不打擾梅爾賓斯夫人休息了。薩莉，抱歉，我忘記了，你不喜歡幻影移形，下次我們還是使用壁爐吧。”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晨曦小屋’附近都是我設下的防禦系統，如果你貿然幻影移形闖進來……”帕薩莉有些不高興地說，但看了一眼一旁不動聲色的湯姆，還是及時止住了話頭——他似乎不太高興。
“好吧，對不起，我忘記了，”阿爾法德痛快地舉起雙手認輸，繼而帶着笑意說，“不過你的防禦系統挺厲害的，薩莉，我們的店裡也可以設置一套。”
“但現在不早了，你趕快回去休息吧。我們可以明天讨論這個。”擔心湯姆的情緒，帕薩莉連忙說，回避了朋友的贊揚。
“好吧，明天店裡見。晚安，薩莉。”阿爾法德沖她咧嘴笑了一下，轉身走了，直到走出去好遠還回頭又揮了下手，才幻影移形消失在空氣裡。
“我本來要直接回來的，阿爾說要帶我去看一個最新發現的好地方，我們就耽誤了一會。媽媽睡了嗎？”等阿爾法德徹底離開，她就主動打破沉默。
“梅爾賓斯夫人已經睡了。”湯姆平靜地說，然後率先往前走。
“你今天都做了點什麼？我們今天根本沒幫上什麼忙，就隻是跟在麗莎和伊格内修斯後面做陪襯——到場的人都很有分寸，沒開什麼過分的玩笑。噢，對了，宣誓儀式上的光影魔法棒極了，布萊克家把天花闆弄成了透明的，然後做出雨後初霁的幻象，讓從雲層裡鑽出來的陽光正好打在宣誓台上……”
“你該早點休息了，布萊克說你們明天還要去店裡，不是嗎？”湯姆淡淡地打斷她刻意的喋喋不休。
接着，他沒有看她，而是一臉平淡地推開門，換了鞋，穿過客廳，推開通往地下室的門，最後消失在了黑洞裡。門在他身後自動關上。
帕薩莉瞪着他緊閉的門，先是感到錯愕，繼而也生起氣來——他這是什麼意思？他不是早就知道她要去柳克麗霞家當伴娘并且得住上好幾天嗎？當時他也沒有表示反對或者不高興，不是嗎？那現在又為什麼這樣？難道就因為她跟阿爾法德一起回來？
然而，即便如此，她這個晚上沒有睡好，天剛亮就醒了。
在床上看了一會書，又擺弄了一下最新人偶後，她終于感到有些餓了，便蹑手蹑腳溜到廚房——這也是個很好的理由，下樓看看湯姆到底怎麼樣了——他應該會起得很早。
果然，等她來到廚房門口，就見到湯姆已經在忙了——盡管隻是簡單地揮動魔杖，偶爾擺弄一下鍋碗瓢盆，但他看上去就像在熬制魔藥，熟稔又從容。
“你每天都起得這麼早嗎？”帕薩莉低聲說了一句廢話，既是打招呼，也是試探。
“等一下我要去魔法部，你要麥片還是咖啡？”他沒有理會她的搭話，而是用客觀的口吻問，沒有回頭，兀自用魔杖輕點爐竈，讓火熄滅。
“麥片，謝謝，可我記得魔法部是早晨八點半開始上班。”聽到他答話，帕薩莉稍微松了口氣，可還有些不踏實，“你最近上班感覺怎麼樣？那位威森加摩的巫師好相處嗎？”
“總有些事需要提早做準備。”他隻回答了第一個問題，繼而把麥片碗遞給了她，然後才随意般地反問：“你準備什麼時候去店裡？”
“晚點吧，九點多左右？阿爾沒說時間。但他說昨晚要為店裡的事忙，可能會熬夜，所以今天恐怕不會太早到店裡。”帕薩莉斟酌了一下措辭，邊裝作随意地說邊接過麥片碗。
湯姆沒說話。
“我可以陪你去魔法部嗎？”看着他平靜的臉，她鼓起勇氣問，同時又暗自矛盾，一方面希望他拒絕，這樣她就不必見到他戴上文雅的面具應付同事和上司；另一方面又期待他答應，因為這代表着他不再莫名其妙地不高興了——哪怕一晚上過去，她也還是覺得他的情緒來得毫無道理。
但這不影響她想讓他能在一天開始之際有個好心情。
“如果你沒事做，最好多陪一下梅爾賓斯夫人。”他嘲諷地輕輕說，終于瞥了她一眼。
“好吧，我隻是覺得如果時間還早，我們可以一起穿過田野，等到了靠近老卡索爾的地方，我看着你幻影移形。”她的心因為他的拒絕緊了一下，可又因為他遞過來的眼神安心了一些，仍假裝自然地說，随即喝了一口麥片，讓自己看上去更随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