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之後，所有人去午休，之後是下午茶，接着是晚宴，直到迎來儀式的最後一個環節——跳舞。

這個環節由新郎和新娘跳第一支舞，然後才輪到賓客們。

柳克麗霞此時穿着那身珠光貝母色的禮服和伊格内修斯跳舞，讓後者的眼睛裡透幾近傻乎乎的出如癡如醉，把不少人都逗得夠嗆——伊格内修斯格蘭芬多球隊的隊友沒少低聲笑話他，他似乎也沒聽進去，眼睛一直黏在自己妻子身上。

随後，米莉安被慌忙趕來的傑特邀去跳舞，穆麗爾找了另一個男生，阿爾法德便順理成章地走過來問她要不要跳一曲，對在場期待望向她的女孩視若無睹。

帕薩莉有些猶豫，但他緊着說了一句“來吧，捎帶我想跟你說說店鋪的事”，讓她暫且放下了顧慮。

不過，被人盯着的感覺并不好——她能感覺到，一些不甘心的女孩和對他們感興趣的成年巫師目光始終似有若無地跟着他們。

帕薩莉努力讓自己顯得大方一點，可緊接着差點踩到阿爾法德——所幸他舞步熟練，不着痕迹地躲開了。

“專心地看着你的舞伴比較好，小姐，”阿爾法德說，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

“我有點擔心被人記恨。或許我該把你留給其他女孩子們。”帕薩莉邊開玩笑地說邊迅速又掃了一眼周圍的女孩子們。

“好吧，你這種糟糕的表現讓我非常擔心，小姐，”阿爾法德不可思議地瞪着她說，“不會以後我遇到什麼危機你就腳底抹油溜了吧？假如我被逼着相親的話，是不是沒法指望你？”

帕薩莉被他逗笑了，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點頭：“很不幸，确實。我想我幫不上忙了。不過，你要是選不出禮物，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意見。”

“你難道就沒考慮過，你的合夥人如果生活不幸，無暇顧及生意怎麼辦？”阿爾法德揚了下眉毛問。

帕薩莉抿嘴笑了，“我相信高明的布萊克少爺能應付一切的。”

“那可未必。”阿爾法德做出一副愁苦的樣子，把她逗笑了，“我是比一般人高明，可也并非全知全能。”

他們聊了幾句沒營養的閑話，帕薩莉便将話題拽回到正軌上來：“所以說，你已經把店大緻弄好了？”

阿爾法德點頭，“之前魔法部的經營許可文件都下來了，租客也搬走有一陣了。你跟米莉安去麗莎家試伴娘服的時候，我就去店裡簡單打理了一下。不過，我發現我們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們的店叫什麼？魔法部登記的名字隻是‘帕薩莉－格洛麗娅－梅爾賓斯和阿爾法德－尼古拉斯－布萊克的店鋪’，真正的店名肯定不能用這麼長的。”

“确實。不如就叫‘阿爾法德和帕薩莉的魔法商店吧？’”帕薩莉問。

“你不覺得這個有點無聊嗎？”阿爾法德說。

“那你有什麼好想法嗎？”

“就用我們的名字的首字母怎麼樣？寫起來也更酷，中間用連字符連起來，就像這樣，”說着，他稍稍松開了帕薩莉的手，伸出手指在她掌心寫着。

帕薩莉被他弄得有點癢，不過忍住了縮回手的沖/動，“可這個名字并不能明顯地讓人知道我們是做什麼的，不是嗎？”

“那就加上‘高級魔法裝置’怎麼樣？”

“‘高級’是不是顯得太自視甚高了？”

“你是獲得兩項高質量專利的人，我是金牌經紀人，我們的裝置怎麼就不是‘高級’的了？”

“好吧。”帕薩莉害羞又驕傲地笑了。

這支舞結束後，他們正要去旁邊坐着休息，一個聲音從背後輕聲響起：“介意嗎？”

回頭一看，原來是威夫特。他的神情禮貌卻疏遠，先看向阿爾法德，随即又望向帕薩莉，同時征詢他們兩個的意見。

阿爾法德沒說話，把決定權留給了帕薩莉。帕薩莉則爽快地答應了。

“今天都沒跟你說上話，你給了麗莎和伊格斯什麼禮物？”舞曲開始後，她輕快地問，因為發現威夫特情緒似乎不高。

“沒什麼特别的，一套高級酒杯和1900年的紅酒。”威夫特興緻不高地回答。

“那很不錯。你看上去不是很高興，發生了什麼嗎？”見他越發心事重重，她就不再試圖再聊些有的沒的。

威夫特言不由衷地搖了搖頭，随即有些憂心忡忡地問：“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帕薩莉便告訴他接下來要跟阿爾法德一同開店賺錢并照顧好媽媽。

“……就隻有這樣嗎？”他有些詫異。

“不然呢？”

他看着她一臉平靜，掙紮了一瞬，有些艱難地問：“你不會覺得……不甘心嗎？”

帕薩莉擡臉，第一次仔細打量這個朋友，發覺自己似乎并不了解他，随即笑了：“為什麼？我為什麼會感到不甘心？”

“原因很明顯了，不是嗎？”威夫特立即說，“你有能力，還有頭腦，完全可以成就一番大事……”

“比如？”

“做點更有意義的大事……”他咬住了話頭，似乎忌憚接下來的話，但眼裡閃着的熱切和野心讓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未盡之言。

“是湯姆嗎？”她靜靜地問，感覺心跳急促起來，頭腦卻變得異常冷靜。

威夫特臉上閃過驚訝、欣喜和敬佩——最後的情緒很顯然是沖着某個遠在幾百英裡之外的人的——繼而輕微點了點頭，眼中透露出期待和緊張。

帕薩莉的腦子飛快轉了起來——毫不令人意外，這是湯姆能幹出來的事：集結周圍有錢有勢的同學，讓他們跟随他走上一條要麼推翻權威，要麼颠覆現狀的道路。

然而，威夫特，卡羅，羅爾之類的同學或許相信了他許下的承諾或者描述的願景，可這些同學的家長未必願意為此買單。

想到這裡，她眼前出現了在車站時威夫特和父母對湯姆截然相反的态度。

恐怕她之前的擔憂是對的——在這些純血家族的大家長看來，湯姆的存在恐怕都隻是他們孩子生命裡某個最無足輕重的玩伴而已。

他們不會拿他當回事的。

何況站在大多數人的立場上，确實很難相信一個沒有背景、沒有關系，空有魔法實力的人能給大家帶來什麼好處——要知道，鄧布利多教授剛剛打敗了臭名昭著的格林德沃，人們必然對終于到來的和平萬分珍視，不會輕易允許什麼人再挑事，讓社會陷入動蕩不安。

“所以呢？你願意一起嗎？”威夫特等了許久，不見她說話，終于忍不住問。

“你們有計劃了嗎？”她不動聲色地問，想知道湯姆是否有萬全的準備——比如規劃好了一個足夠長遠、穩妥、循序漸進的計劃，讓局勢變化來得溫和且易于接受。

“具體要看下一次會議。”威夫特簡短地說。

帕薩莉明白了——湯姆還沒把具體計劃告訴身邊人，随即忍不住又懷疑他是不是也沒有十足把握，因此才輕易不說。

“所以，你來嗎？”威夫特又問。

帕薩莉沒說話。

“湯姆有能力，頭腦，我們幾個有關系，我的能力也不算拖後腿……”威夫特壓低了聲音說，語氣裡控制不住地流露出驕傲、期待和迫不及待想做出一番事業的急切。

“這是你的理想嗎？做大事？”帕薩莉禁不住問。

“當然！看看我們周圍，混血和麻瓜出身的同學越來越多了，看看三年級以下的人裡面有多少是非純血巫師家庭出來的？我想用不了十年，魔法部就會全都是這些出身的同學了……我不是歧視混血和麻瓜種巫師，隻是，那樣的話，我和我的家族又會怎樣呢？那可是特拉弗斯家百年積累的家業和榮譽。我想你可能并沒有體會，畢竟你無需繼承艾弗裡家的未來……”

“那我更不明白了，如果你已經知道了湯姆的身世，那又為什麼會相信他能幫助你和你的家族呢？”

威夫特笑了，似乎她的問題非常幼稚：“我想你忘記了，他可是斯萊特林的傳人。而且，你是不是不清楚他的實力？是了，他好像沒對你展示過他會的那些魔法。”

帕薩莉看向了别處——不這樣的話，她無法掩飾内心由好奇、難堪和難受引起的震動——抛開魔法能力不說，湯姆到底是如何跟朋友們講他原本慘痛又羞恥的身世的，以至于他們對他如此堅信不疑？

“湯姆的家人都已經死了，他想肩負起振興斯萊特林的使命，你能想象嗎？我從前根本沒想過這個，沒考慮過一點家族和榮譽，最多隻擔心過不被爸爸責問成績……天哪，真的無法想象，我以前是多麼地幼稚無知——越來越多的麻瓜和混學出身同學，當然會在未來擠占純血們的生存空間……”威夫特越說越興奮，臉頰都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漲紅了，滿臉的狂熱和敬佩。

“所以，他也對羅爾和卡羅說過這些了，是嗎？”帕薩莉問，感到心在往最深的谷底滑去——她簡直不敢想象，在鑽研危險魔法的同時還要拉上一大幫人圖謀發動改革，如果犯了錯，會有多少人跟着他一起遭殃。

威夫特點了點頭，“他向他們坦白了他的打算，但他隻跟我談了他的分析。那麼，你要來嗎？目前我們還争取到了諾特和萊斯特蘭奇。”

“我得承認，我也從沒想得那麼遠。”帕薩莉吸了口氣說，下一秒就為自己的話而驚訝——因為這聽上去好像她會考慮跟着他們一起一頭紮進這種高危冒險中。

“好吧。我一直覺得湯姆也會邀請你，畢竟你也是決鬥小組的核心成員……”威夫特說，臉上閃過欲言又止。

“可是？”帕薩莉捕捉到他這個轉瞬即逝的神情，暫且把得知湯姆打算的沉重抛之腦後，同時費神升起了大腦封閉術，防止湯姆突襲偷聽。

她當然知道湯姆不會來邀請她參與他的宏大理想，畢竟他對她的規劃和固執再清楚不過。

可她不清楚威夫特的想法。

這短短幾分鐘的對話讓她發現，她對湯姆周圍的人簡直一無所知——包括早已認識的威夫特。他跟她印象裡的那個人已經差得有點多了。

威夫特露出為難又猶豫的神情，沉默了一會，還是決定坦白想法：“你知道，其他我不确定，但我們幾個——至少我，卡羅和羅爾大緻有個猜測……”

帕薩莉望着他，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威夫特卻又陷入了沉默，過了好半天，等這支舞曲都走向了尾聲，才低聲問：“你……怎麼看黑魔法？”

第二支舞曲開始了。他們自然而然地又跳了起來——主要是為了繼續這個話題。

帕薩莉懂了——他覺得湯姆沒有馬上來邀請她加入他們畢業後的團體，是覺得她不敢、或者說不願意使用黑魔法。因為在她參加過的、為數不多的核心小組會議上，她幾乎從不參與他們對危險魔法的探索。

“我不認為有什麼‘黑魔法’或者‘白魔法’一說，”她平靜地解釋，“隻有‘危險魔法’和‘相對安全的魔法’。我不否認，‘危險魔法’非常有趣，很多時候看上去比‘安全魔法’威力更大，但施展它所需的代價也很大，因此我認為，非必要最好别過多使用——尤其就我個人而言，我并不喜歡過多冒險。不過，總要有人喜歡冒險，畢竟成功的話自然能獲得更大的利益——當然，失敗自然也得承擔更大的損失；而如果從個人興趣愛好來看，就像有些人非常喜歡魁地奇一樣，願意為獲得其中的快樂而面臨風險。”

“那麼，也就是說，你不反對别人研究和使用，但自己不願使用和探索喽？”威夫特挑眉，眼神裡流露出尖銳。

“我更喜歡為你們的魔法找出反咒或者化解副作用的辦法——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我是很願意研究危險魔法的；但假如從我本人是否喜歡使用危險魔法的角度看，那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威夫特注視她良久，眼裡的期望沒有完全消失，“好吧，但我認為如果你願意，你能成為我們中間最堅實可靠的夥伴之一。不過，你還是最好想想要不要設立一個更宏大的目标，否則到時候跟不上大家——就像湯姆說的，信念一緻才能做出成績。也許也因為發覺你在這方面沒什麼想法，所以湯姆才沒來問你。一旦你想清楚，我敢說他很快會來邀請你的。”

“你倒是很了解他。”帕薩莉微微一笑，同時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

“當然，我是他最可靠的朋友。”威夫特從容自信地說。

此時，舞曲剛好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