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0

帕薩莉得以盡情施展魔法，将晨曦小屋裡外都徹底打掃了一遍，放了很多東西進去——更多的書，大桌子，甚至盆栽，最後給房子以及院子周圍将近半英裡的地方都加上了守護魔法和警報裝置。

“這樣就沒人來打擾我們了，”帕薩莉興高采烈地邊走邊回頭對湯姆說，後者幫她一起尋找合适的地方施咒和安放報警器。

“那些鎮子上的麻瓜才不會費心思過來，你媽媽找的安家地點并不好走，”他漫不經心地點出事實真相，随即又轉移了話題：“我還是不認為把晨曦小屋的壁爐同飛路網連起來是什麼好主意。”

“你又來了，”帕薩莉愉快地抱怨了一句，仍開開心心的，“可這樣出行會很方便。”

“我想我很快就能使用幻影移形了，用不着飛路網。把自己的行動全權交給别人是再危險不過的事。”

“我已經在壁爐那裡添加了強效報警器和守護魔法。”

“非常好。你正在家好好地看着書或者睡覺，突然報警器大作。我不明白，你很懷念當初在沃爾時在防空警報下跑向防空洞的經曆嗎？”

“好吧，但我想用這個，幻影移形并不舒服，而且到時候媽媽也需要。再說了，我已經把你的房間移到了離壁爐最遠的位置，到時候即便有危險，你也是整棟房子裡準備最充分的。”

“是嗎？”他不高興地冷哼了一聲，“也就是說，到時候出了什麼狀況，我完全可以扔下你們先顧自己，是嗎？再看看你自己的房間在哪？你難道不清楚嗎，最高的地方是最先暴露在攻擊下的。”

“但我對自己的守護措施很有信心，所以為什麼還要把房間移到地下室去？”

湯姆撇撇嘴，做出了讓步，可僅僅是為了轉移攻擊焦點：“好吧，就算你的防護萬無一失……容我提醒你一句，一個房子裡所有的人都住在一層是很不明智的。你和你媽媽都住在一層，這很危險，更不用說你們還都在容易遭受襲擊的範圍。”

“可是媽媽也喜歡亮堂的地方。如果你注意到的話，就會發現以前我們的房間是挨在一起、面朝一個方向的。”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陽光和視野都是魔法能解決的問題。”

“但那樣的話，我們完全不需要高層了，像嗅嗅一樣住在地底就行了。”帕薩莉不以為然，實際上心知在這一點上絕對不能讓步，否則有悖當初的設想：他們的活動區域（尤其是寝區）要盡可能分開，不然會非常尴尬和暧昧。

湯姆瞥了她一眼，等了一會，見她沒有任何改變主意的意思，有些不高興了：“随你。”

是的。布置家的過程遠非一帆風順——他們之間不斷地出現分歧。首先，湯姆對于她把家裡的壁爐跟魔法部的飛路網聯通在一起很不高興，理由是不安全；其次，他們對住在高層還是底層、住在同一層還是分開住也有不同意見；最後在牆紙、地闆等配色上引發了一番争論，誰也沒能完全說服誰。

湯姆想要冷色的牆布（比如深藍，墨綠或者灰色）和深色地闆，帕薩莉則堅決表示反對，認為家就該有溫馨的樣子，一切色調都該以暖色為主，牆壁該是淺奶油色的，地闆則是原木色（原來的地闆就是這個顔色，隻不過好多地方被蟲蛀了，必須全部換掉）。

最終，他們各退一步，保留了公共區域本來的色調，私人領域則随個人喜好做出改動。

此外，帕薩莉還增加了兩個書房充當他們各自的學習空間；兩個用來堆放跟研究有關雜物的小書房；兩個大活動室（供決鬥練習和聚會使用）。

總得來說，整個過程非常愉快，一方面得益于他們兩個無傷大雅的辯論激起了彼此的鬥志和興奮，讓事情在不知不覺間完成；另一方面，布置房子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令人高興的事——不僅意味着行使自由的權利，還因為湯姆還有一天才正式到十七歲，目前還無法在校外使用魔法，所以他得依賴她揮動魔杖，讓某些地方按照所想自行改動。看着他陷入被動，她忍不住感到得意。

哪怕湯姆對于房間的裝飾吹毛求疵，也沒法讓她掃興——她能感覺得出來，他對目前沒法使用魔法感到不服氣，所以故意找茬，一會說要有更多牆飾，一會又要求家具的邊角有雕花。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樣的花式，現在隻能将就，等明天你能使用魔法了，可以自己修改。”她高高興興地說，無視了他的意見。

但湯姆在準備中餐和晚餐時各扳回一局——本來帕薩莉想用魔法解決，但他強烈懷疑她會因為不熟悉烹饪魔法而浪費寶貴的食材，畢竟在學校她幾乎沒有練習過烹饪魔法，對所有這類魔咒的理解僅停留在理論層面。

“行行好，我得花上一個多小時才能從這裡到對角巷尋找到賣這些食材的店鋪，不想接下來我們都得餓着肚子花兩小時往返，回來還得做飯。”他傲慢地輕聲說，看到她聳了下肩，把魔杖放回了口袋，滿意地彎了下嘴角。

帕薩莉瞪了他一眼，從餐廳搬了把椅子坐在廚房門口，邊看着湯姆把食材和廚具拿出來，邊同他聊天。也就是在這個，忽然意識到這是個試探的好時機——

不過，她立即也緊張起來。捏了一下口袋裡的手表包裝盒，她斟酌着裝作随意閑聊的樣子開口：“我們年級今年底就過十七歲生日的人好像不太多。”

“諾特，格林格拉斯，戴夫特，梅森福德，你，我一共就六個人。”湯姆邊利落地将洗幹淨的胡蘿蔔削皮，邊漫不經心地回答了她。

“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帕薩莉并不感到意外，可還是感歎了一句，實際在思考怎樣才能把話題引到手表上來。

“這都是必要的信息，”他馬上涼涼地說，然後回頭看了她一眼，“當然，傲慢的理想主義是不屑于人際關系這一套的，因此壓根沒上心。”

“實用的現實主義者。”帕薩莉不在意地說。

湯姆唇邊掠過一絲捉弄的笑意，但接着又挑了下眉毛：“行了。你到底想說什麼？别繞彎子了，欲言又止都寫在臉上了。”

帕薩莉瞪了他一眼，既然被看出來了，那也沒必要再遮掩了。可她仍盡量想讓自己表現得自然一些：“我也是前一陣才知道的，巫師十七歲就成年了……”

湯姆切胡蘿蔔的手停了，再次轉過頭看着她，眉毛揚得更高了，眼裡閃着古怪的情緒，嘴上依舊帶着沒有惡意的嘲諷調侃：“哦，我不知道你竟然在巫師界待了七個年頭，最近才知道這件事。”

帕薩莉又瞪了他一下，感覺胸口的緊繃放松了一些，暗暗捏了下自己的腿，才轉開視線、摸着小時候媽媽給她量身高的門框說：“我是想說，巫師十七歲的時候，家裡親近的長輩會送一隻手表，這樣就算成年了。”

沉默。

她不安地将目光移回來，發現湯姆眼裡和周身的情緒變得很平靜，隻是在等她繼續說下去，不由松了口氣——他沒生氣——于是像迅速把燙手的土豆扔出去似的，在腦子反應過來前，話一股腦吐了出來：“媽媽知道我們的生日很近。我跟她說了一點你的情況，她想送你這個。當然，也許已經有人送你了……但，這總是她的一份心意。”說着，她把裝着手表的盒子拿了出來并站起身走過去。

湯姆看着她慢慢靠近，然後才微微低頭看向她手裡的東西。頓了好幾秒，他才放下了手裡的切菜刀，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接過手表的盒子并把它打開。

盒子裡是一隻銀色的手表，表盤是一整塊泛着光澤的貝母，十二顆綠色的寶石是十二個時刻，隻不過十二點鐘的下方嵌着一隻精細的銀色小蛇，如果用放大鏡，甚至能看到蛇身上的鱗片。表面覆蓋着水晶，寬闊、具有陽剛氣質的表鍊也是銀色的，表體背面刻着細細的字體：給湯姆。

湯姆翻來覆去地看着手表，臉上的表情專注平靜。

帕薩莉則有些緊張地看着他。

最終，他擡眼看向她，有些僵硬地點了下頭說：“希望有一天能親自謝謝你媽媽。”

帕薩莉暗暗吞了一下口水，把差點脫口而出的“不用”咽回去，露出放松的微笑：“你喜歡就好。我跟媽媽說了，你是斯萊特林的。”

“所以你手上的，是你媽媽送你的？”他沒有接話，而是将目光投射在她長袍袖子下面的手腕上，繼而又瞥了她一眼——看來剛才他注意到了媽媽送她的腕表。

帕薩莉點了點頭，把手擡起來，露出手腕上的金色手表。

“很不錯。”他看了一眼，簡短地說，目光重新落在了她臉上，然後把新手表放回到了盒子裡，塞進了褲子口袋。

“你不想戴上它嗎？”帕薩莉有些失望。

“我得為我們兩個人做飯，不是嗎？”他涼涼地說，撇開了視線。

“這可是魔法手表，”帕薩莉忍不住反駁，“有防水功能。”

“但我不認為戴着手表準備飯菜是什麼好主意。”他鎮定且固執地反駁，轉過身繼續切起菜來。

帕薩莉瞪着他的背影幾秒，最後還是決定不去計較了——他能收下禮物就很好。

湯姆的手腳很麻利，很快就做好了晚餐——炖菜、濃湯、煎魚和黃油烤面包。這期間，他不允許她插手——“你以前在沃爾做事情時就慢得要命”，高傲地看了她一眼後，他示意她要麼去起居室找點别的事做，要麼就老老實實坐在這裡，不要添麻煩。

看着他利落的動作和有條不紊的節奏——先清理并腌上炖菜需要的肉和魚，清洗蔬菜時把平底鍋燒熱，切一點黃油扔進鍋裡，把肉和魚一并煎好，與此同時另一隻爐竈上鍋裡的水也已經冒起泡泡，方便接下來的步驟——帕薩莉突然回想起他在魔藥課上時的操作也是這樣行雲流水，好像一秒鐘都不會浪費。

确實挺好看的。她忍不住坐回到剛才的凳子上，默默看着他忙活。

一個小時左右過後，一切都好了。帕薩莉幫忙把菜端到了餐廳，在湯姆對面坐下來時，拿出了另一份生日禮物——這份是她以自己名義送出的。

這回，湯姆沒猶豫就接過并把它拆開。

此時，帕薩莉發現他的左手腕上銀光一閃一閃地，不知何時已經戴上了新手表，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飯後，他們照例去霜凍的田野散步，談天說地，從魔法研究聊到同學老師，再到各種小道消息，并在凍得受不了後返回，一進家就坐在爐火旁取暖——好在這回，鞋襪都沒有弄濕。

爐火的溫暖和毯子很快讓他們暖和了過來，臉被照得紅彤彤。

他們仍然聊個不停，但轉移了焦點——湯姆從客廳書架上拿下書來讨論。他似乎對其中一些觀點頗有看法，而帕薩莉看着這些熟悉的書，也勾起了很多回憶——那時候大多是媽媽給她講解，她可從沒什麼機會跟媽媽以外的人聊這些——既新鮮又懷念，立即就興緻勃勃地同他交流起來。當然，期間免不了拌嘴，直到時間來到傍晚。

“我得走了，太晚回去媽媽得着急了。”帕薩莉無意中看了下牆上的時鐘，這才意識到已經這個點了，跳了起來，披着毯子有些慌張地在原地轉了一圈，尋找來時帶的小箱子——那是湯姆送的禮物，能放下好多東西，她此時就用它裝了禮物以及從對角巷買的家居用品。

“如果我的記憶沒問題，”湯姆也站了起來，披着毯子看着她慌亂地轉圈，慢慢地提醒：“你才剛弄好了壁爐。”

見她終于在客廳的沙發背後找到了箱子，要去玄關的衣鈎上拿外袍，他不在意似的又輕輕加了一句：“幾秒内你就能回去。”

帕薩莉把箱子拎在手裡，走出去好幾步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她可以不用這麼急着走。

她忍不住放慢了腳步，好給自己留出更多時間，讓臉上的燒灼冷卻下來。

但無濟于事——等磨磨蹭蹭到了壁爐跟前，她臉頰的餘紅仍然沒有褪去。

“再見，我得回去了，你早點睡覺，好嗎？”她穿好衣服含糊地說，沒太敢看他，因為知道他正看着她——現在的氛圍不太妙，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裝作毫無察覺。

“……也就是說，你畢業之後也要繼續住在艾弗裡家？”就在她抓起爐邊的飛路粉時，湯姆忽然問，聲音聽上去非常随意，可其中還是透露出一絲不同尋常的試探。

跟以往不同，這種試探帶着一種隐秘的暗示，就好像她的回答能夠左右他一個非常重要的選擇。

帕薩莉的心大大地一頓，然後狂跳起來。

她沒有回答——不如說，不敢馬上回答。

他這是什麼意思？

她感覺腦子裡亂成了一片，一時間根本抓不住任何有用的線索或者應對辦法，惱火起來——當然，她可以再把計劃說一遍，告訴他一切都取決于是否能把媽媽順利從艾弗裡家接出來。但那樣顯得她太官方、太死闆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