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7
這個假期過得非常充實——各種意義上的。她大概還原了當初賽迪莫斯的追蹤魔法,還利用出門做客的間隙帶着媽媽試探了一下怎樣才會觸發房間内的囚禁魔法。
但遺憾的是,離最終采取行動還為時尚早。首先,她還沒畢業,沒法安排好一切——比如媽媽的治療和養護以及阿爾法德的生意。其次,如何有效地繞過囚禁魔法還有待确認。
格麗澤爾的資料——之前的那些和後來幾頁像是從什麼地方匆忙撕下來的材料,看樣子是格林格拉斯先祖流傳下來的,普及一些家族控制小精靈的曆史,信息不足且整體談得比較籠統——加上奧古斯特給的那一句制服家養小精靈的咒語都顯示,有曆史的純血家族在為自己的宅子施加保護魔法時,通常都會從兩方面入手:命令家養小精靈用妖精魔法以及使用世代加固、改良的守護魔法。
從帶着媽媽試探的情況來看,隻要媽媽走到門口——準确地來說,隻要碰到門把手,多多準會出現,詢問她們有什麼需求。
因此,如何不驚動小精靈成了首要問題——看樣子小精靈的魔法、媽媽身上和套間的囚禁魔法是連接在一起的,一旦觸及就會被察覺。
此外,小精靈的門鎖魔法也是個棘手的問題——帕薩莉身上倒是沒有囚禁魔法,能安然無恙地觸碰門把手,但依舊沒法把門打開,由此可以判斷,小精靈給門上也施加了魔法。更麻煩的是,妖精的魔法體系和巫師完全不同,雖然格麗澤爾的資料給了她一些方向,她也已經有了大緻的應對思路,卻不能貿然在多多身上實驗,驚動對方。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據米莉安說,霍格沃茨的家養小精靈很樂意幫忙,有不少學生也因為相關研究求助過他們。因此,她完全可以等開學回到學校試着向廚房裡的家養小精靈求助。
至于艾弗裡家的巫師守護魔法,湯姆、考科爾和馬克左恩給的資料已經足以讓她明白巫師建築所用守護魔法的思路和演變規律。隻不過為保險起見,還得一并弄清宅子的布局,一方面确保自己預測的準确性,另一方面也防止以後在逃脫時碰上意外,她們像沒頭蒼蠅一樣在房子裡亂碰浪費寶貴時間,最終被抓住。
可這是又一大難題。即便已經充分利用假期拜訪同學的機會摸清從媽媽套間到艾弗裡夫人衣帽間、再到壁爐的布局,這棟房子裡還有很大一部分對她而言是未知。
她也不能讓媽媽把宅子布局畫下來,萬一多多在暗中監視她們,察覺到她的意圖就糟了——而且,不到萬無一失,她不想先告訴媽媽,讓對方提前焦慮。
“你想知道艾弗裡家的内部構造并不難。”某天,當她坐在同學家的聚會上邊沖人點頭微笑、邊在腦中一遍遍構建艾弗裡老宅内媽媽套間到小客廳的路線時,湯姆突然說話了——放假前因為阿爾法德的事,她沖他發了火,把他狠狠關在了腦子外。自此,他沒再出現過,直到今天。不知道是因為也覺得理虧并生起氣來,還是她大腦封閉術日漸精進。
最初,她覺得這很好——畢竟有很多事要做,總分神跟他說話怪累的,而且,她不希望因此走神而被旁人察覺出不對勁——然而很快,她不安起來,擔心他也生氣了,接着又感到惱火,質問自己為什麼每次吵架她總是陷入被動?但話雖這麼說,她還是禁不住在意他。
因此這時雖然被吓了一跳,帕薩莉還是松了口氣。
“哦,你有什麼好辦法呢?”
“艾弗裡先生還沒有從美國回來?”湯姆沒有接話,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語氣平淡,明顯情緒不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的吵架。
算了,看在他主動來求和的份上,她就不計較他說阿爾法德壞話了。想到這裡,她實話告訴對方,自己并不确定艾弗裡先生的去向,因為假期正式開始後,連艾弗裡夫人都沒怎麼見過——準确來說,隻在回到艾弗裡老宅那天同對方見了一面。剩下的時間裡,監督她完成“社交任務”的是多多。
接着,她反應過來,湯姆在提及“艾弗裡先生”時,口吻聽上沒有一絲平時提到純血們時的譏諷。有點怪怪的。
但她沒太顧得上糾結這個,因為湯姆馬上又不情不願地說:“你不用把帕裡特裡-艾弗裡放在心上,他無關緊要。”
“我知道,我不擔心他。我已經不在乎他了。”意識到雖然沒出聲,但他整個假期都在默默關注自己跟别人社交,帕薩莉又懊惱又挫敗——好吧,看來她的大腦封閉術并沒想象中那麼有效,至少每次湯姆偷窺時她都絲毫沒有察覺。更氣人的是,恐怕他連她和媽媽在艾弗裡老宅的生活細節也了如指掌。
然而,緊接着,絲絲縷縷的甜意和難為情冒了頭,像溪流裡的水草,以一種溫柔且不經意的方式掃過她的心尖——不論怎樣讓人生氣、窩火和不習慣,他關心人的方式就是這樣,自小時候起從未改變:喜歡暗中盯着她,再在某個他以為恰當的時候突然跳出來,說幾句或别扭或陰陽怪氣的“忠告”。在不要緊的時候,怪可愛的——一種湯姆獨有的可愛,當然啦,也隻有一點點可愛,就一點點,指甲蓋那麼大小的可愛。
就在她随着思緒亂走時,湯姆哼了一聲,立即打斷了她。
條件反射般,她趕緊讓自己想點别的。不過,臉還是不由漲得通紅——顯然,他已經察覺到她剛才都在想什麼。
隻不過她能感覺得出來,他似乎并不反感。
真煩人,她轉而連忙抱怨自己,制止思緒再次滑到不該去的地方——她為什麼要想這些有的沒的?現在根本沒時間和精力應付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想想在過去的一個多月時間裡她做過的事,想想她已經像個真正成熟的成年人了——比如,在多前往壁爐途中與帕裡特裡的幾次偶遇中,面對對方的出言譏諷——他沒試圖動手,興許艾弗裡夫人叮囑過些什麼,也或許他忌憚她警惕按在放魔杖口袋上的手——她的心裡一絲波瀾都沒有,幾乎不在乎對方鄙夷的眼神和充滿暗示意味的貶損了。而之所以說是“幾乎不在乎”,是因為她沒法在對方侮辱媽媽時保持鎮定。不過,她還是很好地克制住了脾氣。與此相比,被對方在所有社交場合無視就變得更不值一提——何況,她也不想讓人認為跟艾弗裡家有很深的交集,不管其他人怎麼試探,都一口咬定同帕裡特裡不熟。
湯姆再度沉默了下去,似乎陷入了思考,也像是有些不自在——但他好歹沒有再說什麼。
帕薩莉結束了走神,扭捏了幾秒,最終決定打破僵局:“前幾天米莉安來信,說學生會主席當選結果出來了,她當選了女學生會主席……”
“我也收到了通知。”湯姆立刻說。
“恭喜你,我就知道這個位置非你莫屬。”帕薩莉也趕緊說,不由自主微微笑起來,由衷感到高興。
湯姆沒說話,但她知道他一定撇了撇嘴。
氣氛變得寬松起來。
就在帕薩莉思考是否要借機跟他談談之前因為阿爾法德而沖他發火的事時,湯姆再次搶先一步開了口,口吻聽上去漫不經心的:“我聽說你給沙克爾的男朋友投了票。”
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上學期結束前的學生會主席投票選舉,她的臉又紅了起來——他根本沒必要連這種小事都計較。她那一票又沒什麼要緊,因為幾乎所有人都會給他投票,傑特無論如何也不能對他造成威脅。
哦,可你知道他為什麼計較。心底另一個聲音說。
閉嘴。她立馬掐斷了想法,也裝作自然地解釋:“我答應莉莉安了,要給傑特投票。而且,你肯定會當選。”
湯姆沒說什麼,但帕薩莉知道他一定又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不過,她忽略了這個并将當下的話題引向終結:“不過接下來的一年,你們都有得忙了。”
“所以,如果你無聊或者需要做實驗,可以來有求必應屋。那裡現在是我們的了。”湯姆說。
“我知道,謝謝。”她感覺自己的臉在他理所當然的語氣裡越發燙了,匆忙結束了這個話題,問起他假期的經曆。
“沒什麼大不了,跟威夫特他們見面,看書,寫作業。”
“有什麼有意思的書嗎?”她趕緊問——實際上并沒有那麼在意,隻是覺得上一個話題帶來的尴尬還如舊房子裡的灰塵一樣彌漫在四周,于是非常想快點擺脫。
“你家倒是有不少。而且我總算知道你的理想主義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了。”他似乎一下子就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慢悠悠地說,語氣輕快起來,顯然從她的窘态裡獲得了快樂。
原來這個假期他都在看家裡的書。帕薩莉努力忽略他口吻裡的愉快和自己莫名加快的心跳,集中注意力回憶家裡都有哪些他會感興趣的書。
“不過,不得不說,有些書還挺有意思。”見她不回答,他好像更得意了,不過口吻中還是流露出了些許想認真交流的意味。
“哦?是嗎?”帕薩莉捕捉到了這種意思,立即抓住,邊希望他接話,邊分神好奇并懷疑他是否從中獲得了什麼不太讓人痛快的“啟發”。畢竟他一直都這樣,總喜歡向她炫耀一些令她皺眉的東西(危險魔法啦,極端理論啦,奇葩見聞啦)——好像是故意這麼做,看到她皺起臉就能從中獲得很大的快樂。當然,他本性中的很大一部分也的确更容易被這些吸引。
“雖然是麻瓜寫的東西,但有些地方不無道理,”他并不在意她短暫的走神,兀自客觀地說,口氣透出一股莫名的優越感,“比如某些舊的制度總會随着時代的發展自然而然瓦解。而在此過程中,新的、更高級的制度又會誕生。從這個觀點衍生,可以輕而易舉想到,巫師界也是這樣。除非純血們能一直不停地生出小巫師,否則從數量上來說,他們總會被越來越多的混血和麻瓜種巫師包圍。由此一來,他們所代表的階層總會沒落。”
帕薩莉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心裡萌生出一絲希望——他們以前就這個話題讨論過幾次,但每次争論都以誰也無法完全說服誰而告終。但也許他看了那些媽媽留下的書,湯姆的想法産生了變化呢?畢竟她轉述同那些哲學、社會學家完全沒法比。
“但這個取代過程需要時間,”他輕聲說,口吻裡的傲慢、優越感和的堅決和笃定令人開始感到畏懼,“往往從建立思想、采取行動到糾正錯誤,直到獲得成功要耗費兩代,三代甚至數代人的心血。而這些,還極有可能在後人的愚蠢面前瞬間化為灰燼。”
帕薩莉的好奇和不詳預感同時升起來,心髒砰砰地跳個不停,“所以呢?你要怎麼辦?”
他不說話了,可帕薩莉從對方穩操勝券、淩駕于人的愉悅輕松中明白,他已經有了萬全之策。
就在她好奇地想詢問時,湯姆突然又換上了輕佻鄙夷的口氣提醒她,名内爾要過來搭讪了。
于是,對話就此中斷。
“嗨,帕薩莉。”名内爾的笑容有些不自然,随即猶豫地指了指她旁邊的位子問:“可以嗎?”
“當然。”帕薩莉立刻往裡面又讓了讓,對方舉止中透露出難以啟齒的意味讓她不由暫且将剛才跟湯姆的對話放到一邊并開始猜測對方來找她的理由。
事實上,自從之前阿爾法德幫忙周旋,名内爾就沒再試圖私底下找她說話,更不用說先前那種帶着暗示性的語言。哪怕後來他們發生了矛盾,在公共場合不一定總待在一起——哪怕假期的社交也一樣,名内爾都沒再說些不合時宜的話,好像又變回了當初那個大方、開朗又不失幽默聰明的拉文克勞。因此,此時見對方有些吞吞吐吐,她由不得有些不安起來。
難道是合作出了問題?還是帕裡特裡-艾弗裡對名内爾家說了什麼?畢竟前者這個假期幾乎現身所有社交場合,一反前幾年隻喜歡混在自己小圈子的狀态。
“假期還不錯?”名内爾問,又笑了一下,笑容顯得心事重重,顯然這并不是他想談的話題,可教養又讓他出于習慣采取了這種開場白。
“還不錯,”帕薩莉不确定自己的猜測,又急于知道對方的來曆,便打算幫對方一下,讓他好有話直說,“但請原諒我的失禮,你倒是看上去憂心忡忡的。是發生了什麼事嗎?有什麼地方我能幫上忙嗎?”
“沒什麼事,”名内爾這樣說着,眼神卻更閃躲了。
一時間,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開來。
帕薩莉有了越發不好的預感。
就在她最終判斷可能是合作出了問題時,名内爾臉上閃過糾結,最終下定決心似的,露出了小心的神色,壓低聲音問:“請恕我失禮,有一件事,我想向你确認。”
帕薩莉掐住飛轉的思緒,忽略開始變快的心跳,努力做出鎮定的樣子點了點頭,示意對方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