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薩莉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心裡好受了一些。
“而且,他就是典型沒吃過苦,所以說話太過理所當然,”米莉安客觀地分析,“可你也不能怪他。他也真心以為自己站在了你的角度為你考慮問題。”
沒錯。這是最讓帕薩莉難受的。在她不得不面對那些聚會的時候,阿爾法德挺身而出,還真心實意地為她所處的境遇考慮。其實,認識了這麼多年,她早就知道他就是這樣——保守,維護純血家族并以之為榮,這是他的一部分,她也早已因為友誼而選擇對此心懷寬容。可一想到阿爾法德其實看不上她——或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一點——這簡直讓人難以接受。倘若最初他們就隻是出于利益交換而建立關系,她都絕不會這麼郁悶。
怎麼會有人一方面真心把她當成朋友,另一方面又看不起她呢?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米莉安還在說着安慰的話,可帕薩莉此時隻想把這個問題留給自己,提不起勁跟任何人讨論,于是努力咽下喉嚨的硬塊,輕聲轉移了話題:“今天晚上你不跟傑特散步了嗎?”
“我們散過步了,”米莉安頓了一下回答,立即就察覺到了她現在不想說阿爾法德,便順勢說起了今晚巡邏的狀況以及他們做了什麼:“傑特也想競選學生會主席,目前在赫夫帕夫内部拉票,可我覺得他沒什麼希望。”
“我願意投傑特一票,”帕薩莉平複了一下心情,趕緊說。
“是嗎?”米莉安笑嘻嘻地說,“你不怕‘T’問起來呀?”
帕薩莉伸手錘了她一下。
“說實話,我感覺傑特其實并不是真心想當什麼學生會主席,隻是想在我面前顯擺,”米莉安客觀地點評,接着笑了,“但我假裝沒意識到。說實話,這個如果放在别人身上,我會覺得可笑得不得了,可在傑特身上,就覺得很可愛。哎,說實話,‘T’有這樣的時候嗎?”
帕薩莉原本沒想搭理她,可米莉安才剛安慰了她,她忍不住心軟了,于是勉強撇了撇嘴說:“他是個自大狂。”
“是嗎?”米莉安立刻來了興趣,眼睛亮了,哪怕在床帳的幽暗裡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帕薩莉卻不再說了。
“說起來,你們最近似乎都沒怎麼碰面,對嗎?他居然也沒有幫你打發那些亂七八糟來搭讪的人,還得靠……”米莉安一點也不在意,兀自開開心心地戳了她的手肘一下,直到快提到阿爾法德,才趕緊住了嘴。
“我想自己解決這件事。”帕薩莉恹恹地說,又開始為自己的現狀感到心煩——實際上,考慮到湯姆目前正為學生會主席選舉的事忙裡忙外,周圍總是圍着人,她湊過去隻會讓人們議論得更起勁,到時候帶來的麻煩隻會更多。
“也對。‘T’最近忙着學生會主席競選的事,要是這個時候跟他走近隻會讓事情更複雜。男生都不靠譜。你還是跟着我吧,大不了我讓塞恩1他們輪流看着你。”米莉安思考了一下說。
“不用那麼麻煩,你能讓我進球場待着已經很好了。”帕薩莉感激地摟住她的手臂。
“需要給你弄個桌子嗎?”米莉安故意傻乎乎地問,把她逗笑了。
于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即便感覺到周圍人的目光和風言風語,她也不再在意了——畢竟已經跟阿爾法德鬧了不愉快,對方不會再來幫她應付這些東西,想必也就不會遭到連累——可以盡情地呆在魁地奇場地看台的一角研究格麗澤爾的筆記。不過,她的情緒始終很低落。
阿爾法德當然是主要原因之一,另一個則是格麗澤爾的筆記——這本筆記裡包含了太多毫不相幹的東西,導緻開學将近一個月過去了,她幾乎沒什麼進展。于是毫不意外,在接下來的一次決鬥小組核心成員會議上,她和格麗澤爾拌起了嘴。
“你的時間不多了,不想嫁給哪個純血就再加把勁。”一見面,格麗澤爾就立即坐到她旁邊,接着笑嘻嘻地湊過來壓低聲音開起了讓人一點也喜歡不起來的玩笑。
“假如你給我的資料有百分之十講些正經東西的話,我的進展一定會更快,”帕薩莉按捺住内心的煩躁和不安,一揚眉毛不客氣地回擊,随即又想到對方的處境意味着做這件事需要冒很大險,便又閉嘴了。
格麗澤爾卻毫不在意地咯咯笑了起來。
威夫特也對最近圍繞在她周圍的傳言表示了擔憂并告訴她,特拉弗斯夫婦居然也問起了她:“所以,你不要緊吧?”說着,他欲言又止地看看她,又看看不遠處的湯姆——後者正在跟另外兩名成員交流學生會主席選舉的事。
“我沒事,”她說着違心話,假裝沒看見威夫特的表情。
最終,會議結束時,湯姆叫住了她。
其他人彼此迅速交換一個眼神,飛快離開了,把他們留在了原地。
帕薩莉忍住不自在,坐在原地,直到所有人都離開有求必應屋,也沒有停下擺弄眼前杯子的手。
“我聽說懷爾德史密斯邀請你去她私人沙龍的事了。”見她一直不開口,湯姆便主動打破沉默說,“我打聽過了,那是質量很高的聚會,如果一切順利,以後你就不用擔心擔心沒有金錢和地位。”
帕薩莉點了點頭。
“那個守護魔法,你研究得怎麼樣了?”頓了幾秒,他又問。
“格麗澤爾給的筆記裡面有用的東西并不多,但我沒什麼突破,”談到魔法,她感覺自如多了,擡起了眼睛望向他,想到恰好有一個地方需要他的幫助,“我隻弄清了格林格拉斯家的守護魔法源頭跟古埃及陵墓魔法有點關系……”說着,她從書包裡拿出格麗澤爾和自己的筆記并把它們推到他面前。
湯姆低頭看了一會,最終不置可否地說:“我有一些相關資料,但都說得比較模糊。”
“那太好了。古代魔法資料記載方式和現在很不同,再加上戰亂變遷,能有隻言片語就已經很了不得了。”
湯姆點了下下巴,沒再說什麼,他們便陷入了沉默。
“……你還打算做那種柔軟的人偶嗎?”過了一會,他才重新打破沉寂。
“……我得想一個辦法,讓那些猥瑣的人沒辦法對人偶做什麼壞事。”提到這個,她又不自然起來。
“那完全可以考慮一下詛咒。”湯姆說,抿了一下嘴,眼裡溢出了笑意。
帕薩莉瞪了他一眼。
“你如果需要,我也有相關資料,而且保準豐富。”他暗示般地壓低了聲音,充滿惡意地咧嘴笑了——但僅僅一瞬間,又認真起來,恢複了往常那種從容淡定的态度:“既然已經有了專利,你該更進一步,趕快改良産品,盡快占據絕對優勢。這樣面對艾弗裡家,也更有話語權。”
帕薩莉撇了下嘴,點了點頭,努力忽略不自在的感覺——他們都目睹過對方最狼狽的時候,這沒什麼大不了。
“……你想活動一下嗎?”見她還算痛快地接受了所有提議,他轉而輕松地問。
帕薩莉不是很情願地點了點頭——最近他們沒怎麼見面,她也就沒什麼機會練習。畢竟,決鬥小組裡的大多數人打不過她且湯姆現在公共場合總是避免跟她對手。更何況,最近收到的不必要關注過多,她連斯拉格俱樂部的活動都能躲則躲,決鬥小組和周刊社團都不怎麼去了。
然而,眼下的世道并不安穩,她得随時保持警惕,不能因為研究就疏于練習決鬥——再說了,假如未來跟艾弗裡家鬧到需要動手的地步,她也得足夠的能力帶着媽媽突出重圍。
湯姆心情似乎越發好,輕快地起身,脫下外袍,把魔杖從口袋裡拿出來放在桌上,接着卷起了袖子。
帕薩莉則趕緊掐斷了腦子裡的思緒,轉而死死盯着他的手,緊張地戒備着。
*
盡管大吵了一架,但在阿爾法德生日前一天,帕薩莉還是把改良完畢的小紅帽通過貓頭鷹寄給了他并祝他生日快樂——哪怕這個禮物并沒能讓兩人冰釋前嫌。
比之前的布萊克少爺,小紅帽更像真人——雖然因為她沒什麼繪畫功底而導緻人偶的身體在某些地方跟真人有一些差距,但隻要人偶穿上衣服站在那裡,哪怕不用說什麼,任何人看見它的一瞬間都會覺得這是一個縮小版的真實巫師。
這回,東西做好後,米莉安全權負責測試和反饋。最後人偶被裝進禮物盒并包裝好,她忍不住半真半假地抱怨帕薩莉偏心。
“好吧,我知道該送你什麼生日禮物了,沒想到友誼的維護成本這麼簡單,隻需要動動魔杖就行,”帕薩莉笑嘻嘻地摟住她的手臂開玩笑,“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樣的。”
“哦,那我要一個長得跟傑特一模一樣的可以嗎?”米莉安立刻期待地望向她,臉都亮了。
帕薩莉漲紅了臉,但還是點了點頭。
米莉安高興地咧嘴笑了,給了她一個擁抱。
不過,即便小紅帽非常逼真——具有布萊克少爺所具備的一切能力并且外表也很可愛,它也還是缺乏一個重要的東西:反猥/亵裝置。
詛咒是個不錯的選擇——不像裝置那樣需要定期維護,投入成本也比較小,可缺點也明顯:名聲不佳,大家大都不願意觸碰這些。如果真要在人偶身上附加這種東西,勢必會引來争議和抵制甚至更糟的情況——公會可能會取消她的專利。那樣的話,前期一切努力就都泡湯了。
由于拿不定主意,她隻好暫且先把這個問題放到一邊。
時間很快來到複活節,她在離校名單上簽了字,回到了艾弗裡家,将從那裡出發去懷爾德史密斯的沙龍。
奇怪的是,到了艾弗裡老宅後,艾弗裡夫婦都沒有露面,她直接被多多帶回了媽媽的套間——按照往常的習慣來看,獲得了專利和懷爾德史密斯的邀約,他們一定會找她談話,比如發表一些“注意言行舉止”之類的陳詞濫調。
不過她并沒多想,因為見到媽媽就讓喜悅和驕傲後知後覺地膨脹起來,盡情地釋放由于壓力而被壓抑的情緒——她和媽媽盡情地聊天,跳舞,媽媽還教她怎麼畫畫——她以前知道媽媽會這項技能,卻不怎麼看到對方下筆。
“你以前可從沒教過我!”帕薩莉半真半假地抱怨。
“因為你小時候身體可不算好,每天坐在那裡看書已經夠不健康了,”媽媽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說,“應該多出門轉轉。”
“所以這也是為什麼你從不阻止我去教堂的緣故嗎?”帕薩莉想了想問,回憶起以前想去教堂的理由無非是“聖歌很好聽,教堂的彩繪玻璃很漂亮,麥克白神父的布道非常有趣”,而媽媽也很贊同她去,說“是該多去看看美好的東西”。
“當然,”媽媽笑了,揉了一下她的臉蛋說,“可我不想讓你想那麼多。”
随後,她們聊起了此次獲得專利的人偶,帕薩莉忍不住跟媽媽說了自己的苦惱。
媽媽想了一會說:“為什麼不把所有的人偶都做成雕像呢?”
見她還是一臉不解,媽媽繼續解釋,聲音平靜有力:“雕塑的重點大都放在人物的面部和身體比例上,尴尬部位并不突出,除非是特别變态且無聊的人,否則沒人會去專門在意那些地方。況且你的人偶不還總是穿着各種各樣的衣服嗎?那也會分散人們的注意力。要知道,其實好的藝術是會引導人們把注意力放在該放的地方。你不想做那個啟迪和引導别人的人嗎?”
“我們以前的那些畫冊裡面的雕像,還有去倫敦市區看過的那些,你忘記了嗎?大多數人隻是在欣賞他們的美。而你的作品,如果足夠精美震撼,價格自然不會低,猥瑣的普通人自然沒法接觸到。至于富人,你忘記了嗎?人如果富裕到一定程度,完全能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外表靓麗、能力卓絕的活人的忠誠和青睐——因為即便是那樣的人,大多也都對名利欲罷不能。這樣一來,在富有的人眼中,這些人就不那麼值錢了——畢竟總有備胎。但你的作品不同。假如能兼顧名氣和藝術價值——更不用說還有高級精神舒緩魔法——完全能被定義為藏品。你見過哪個富有的人用對待消耗品的方式對待藏品?我是說,不管麻瓜還是巫師,沒人會像對服務員、家具或者常服那樣,頻繁地‘使用’一幅畫、一尊雕像,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