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7
帕薩莉是由維爾比拉夫教授直接從魔法部的壁爐帶回霍格沃茨的。
她們降落的地方是教授辦公室。
室内溫度适宜,幹燥又清爽,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重的羊皮紙卷和墨水味。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放下心來——她回來了。
“魔法部會派人跟你所在的麻瓜慈善院負責人說明情況。
聽說你丢失了書本和學習用具,這兩天可以先使用備用的或者跟同學借。我已經跟校長反映過情況,興許能為你申請到額外的補助金,但并不能保證。如果這筆費用批不下來,你就隻能自己想辦法了。”
說完,維爾比拉夫教授一揮魔杖,在帕薩莉的衣服外披上了一件新校袍,并把本學期的課表給她後,就讓她走了。
帕薩莉既感激又激動——這已經夠好的了。畢竟她有學上,不用回到慈善院,一切也都還是按照計劃在進行。起碼她仍能通過最正統、最快捷的辦法成為一名合格的女巫。
她興沖沖地按照課表前往教室。
這節是跟赫夫帕夫一起上的魔咒課,以實操為主,内容是抛物咒——一個确保物體彈起後落在指定位置的魔咒,與漂浮州和旋轉咒等不同,在此基礎上增加了難度,需要巫師對魔力輸出的精準性有更高把握——對帕薩莉來說沒什麼難度,畢竟她的強項就在于精确的魔力輸出——制作各種裝置正體現了這一點。
而米莉安的天賦也不錯,因此兩個人很快就成功施展了咒語。
接着便開始小聲聊起天來。
帕薩莉把假期遭遇審判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朋友——當然簡化了湯姆的部分。
“怪不得派去的貓頭鷹總是叼着原封不動的信回來,我還以為你出了事。《預言家日報》也報道了麻瓜界的戰争,雖然沒細說,但也提到了傷亡巨大。
隻可惜爸媽媽不讓我和姐姐出門,不然我本來是想去看你的。穆麗爾和柳克麗霞他們也很擔心,但也都被家裡管得死死的,出不來。
幸好你沒事。擅自使用魔法,那算什麼!那種情況下,沒有成年巫師保護,不用魔法才傻呢。”
米莉安做了個不以為然的鬼臉,“你要是真被開除了,我就派貓頭鷹把書和筆記寄給你。我姐姐的舊魔杖也送你練習。”
帕薩莉忍不住笑了。其實她也想到了:針對倫敦的轟炸一波接一波,貓頭鷹肯定飛不了。而魔法部那隻失蹤的貓頭鷹很可能就要麼在爆炸中受驚、迷失了方向,要麼就喪命于硝煙中。
本來,她也不是沒有埋怨過朋友們不聯系她。但很快就想通了——米莉安他們有自己的家人,而他們的家人肯定不會允許子女在這種時候到處亂跑,且朋友的家人也沒有義務來尋找自己并提供庇護。
更何況就算朋友們或者朋友的家人找來,她也無法心安理得地抛下湯姆與他們離開。
然而,她想通了這件事,并不代表米莉安不會因此受到困擾——她明顯比節前憔悴了很多,臉色青白,眼下烏黑,像是熬了好幾天夜,人也消瘦了不少。
“那麼,願意來我家嗎?這種時候,你一個人待在那種地方,我挺擔心的。”她聳了下肩,試圖用輕松的口吻說道,但熟悉她的帕薩莉從中感受到了強烈的愧疚——顯而易見,米莉安的家人恐怕并不支持女兒把同學接到家裡避難的想法,否則他們肯定早就會帶着這個提議來到慈善院。
帕薩莉看着幾乎跟自己臉色一樣差的朋友,内心感動又歉疚——可以想象,米莉安肯定為此跟家人争吵過、抗争過,最終才勉強說服家人接她前去同住,不然也不會弄得跟她一樣外表狼狽。
“我沒事,我跟很多人擠在一起,住在防空洞裡。那裡很安全,炸彈落不到我們頭頂。”
“但那個男麻瓜……”米莉安皺眉,不贊成地說,“太危險了……”
“我不會單獨一個人行動的。那天晚上就是湯姆幫了我。”帕薩莉小聲安慰道,說到湯姆時,特意把聲音壓得更低,以防周圍有人聽到。
提到湯姆,米莉安的臉色好了很多,眉毛舒展開來,沉默着思索了一會,繼而露出一絲奇怪、了然又放心的微笑:“也對,我都忘了這個。”說着,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帕薩莉一眼,重新露出了活潑的神态。
帕薩莉這才反應過來米莉安還在誤會她跟湯姆的關系,本能想張嘴辯解,可眼見朋友因此釋然了很多,便隻好決定以後再找機會好好解釋。
之後,為了轉移朋友對這個話題的注意力,帕薩莉提起了自己回學校後的一個想法。
“你要做一個助聽裝置?為什麼?你的耳朵怎麼了?”見米莉安再度緊張起來,帕薩莉趕忙解釋:“沒什麼,隻是剛抵達倫敦時發生了一場轟炸,之後聽力有點受損。但現在基本已經恢複了正常,隻是疲勞時聽人說話有點費勁。”
米莉安還是不放心,再三确認,最終确信帕薩莉聽力真的沒有問題,這才放下心來。
其實審判結束後,帕薩莉就已經萌生了這個想法——畢竟聽力損傷其實恢複得并不算好,而萬一醫療翼的奧平頓夫人也對此束手無策,那她就得靠自己了。
所以還是得早作打算,否則一旦出現意外,她就沒法照常上課,也無法跟朋友正常溝通。
況且,她也不希望朋友們因為這個對她心生憐憫,或者懷有愧疚。
米莉安随即表示願意幫她查找資料,而且說到這裡,對方臉上頭一次出現了喜悅的表情——
“噢,對了,有個東西要給你,”她興緻勃勃地說,回身從書包裡窸窸窣窣地摸出一個深灰色的袋子遞給她,“我想你正需要這個。”
帕薩莉接過一看,發現居然是一袋錢和一封信。寄信人是《青少年魔咒》那位常聯系的編輯,告知聖誕節前她報名參賽的魁地奇演練裝置赢得了比賽的一等獎,獎金是三十個金加隆,希望她能繼續努力,做出更優秀的成果,将來成為一名前途光明的女巫。
她驚訝地擡起臉來,正對上了米莉安滿臉的笑容,“丢了的東西總會以另一種方式回到你身邊,姐姐常這麼說1……趁現在給那位編輯寫封回信吧,怎麼樣?”
說着,她從書包裡又拿出一根由布小心包着的東西,将它放到桌上,小心展開裹布。
隻見布中央躺着一根相當誇張的羽毛筆——尾部裝飾着一根火紅色的光亮尖刺。
米莉安拿起它,遞給帕薩莉,有些鄭重地說:“在這種時候要用最好的筆。這個獎可是有點分量的。”
帕薩莉接過筆,眼眶有點熱——不僅因為這根筆是米莉安最寶貝的(是她姐姐從羅馬尼亞寄回來的,尾部的裝飾來自一條受傷的龍,她從不輕易使用這根筆,更多地是把它當成了幸運符),還因為她的語氣。
米莉安是真心為她感到驕傲。
這種認真、毫不浮誇、實實在在的認同讓她熱淚盈眶——要不是在教室裡,她真想擁抱米莉安。
上午的課結束後,穆麗尓和柳克麗霞也過來了,帕薩莉和米莉安同她們一道,找了間空教室邊吃從餐桌上拿來的午餐,邊把假期裡的事情說了一遍——略去了前往艾弗裡老宅看望媽媽以及湯姆的部分。
她們兩個也都對沒能提供幫助感到很抱歉,保證不論如何都願意為她制作助聽裝置提供幫助,并當即表示要把自己三年級的筆記和書本送給她,讓她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淚。
帕薩莉下午才在魔藥課上見到斯萊特林的兩個朋友以及湯姆。
斯拉格霍恩教授一見面就對她的歸來表示歡迎,并安排她跟威夫特一組做魔藥。
而湯姆和另一名拉文克勞女生就在他們後面——他本來坐在第一排,但開始動手實踐時,他就好心地把東西搬到了那個女生的桌上,這樣對方就不用動了。
帕薩莉有些不自在——她可沒忘記他們之前還在冷戰,而且湯姆離開的時候甚至沒有說再見。
威夫特倒是什麼也沒察覺,關心地問帕薩莉為什麼兩天沒來上課。
帕薩莉就把無意中遭到麻瓜襲擊并不得不使用魔法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這個時候就不該獨自出門,更不用說獨自在倫敦的麻瓜大街上晃悠。你該慶幸你躲過一劫。”背後,湯姆的搭檔、那位拉文克勞女生突然插話——她住在帕薩莉隔壁的寝室,彼此并不熟悉,但這并不妨礙對方對她缺課的原因感到好奇。
帕薩莉有些惱火——對方說的沒錯,但前提是她也有個像樣的家且家人也在身邊。
“克勞莉娅,能麻煩幫我移動一下鉗鍋嗎?”就在威夫特見氣氛不對、想要打圓場時,湯姆忽然開口了。
他神态自然、專注又認真,兩手都拿着東西,正看向自己的搭檔。
拉文克勞女生在他的注視下紅了一下臉,随即立刻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拿鉗鍋。
威夫特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你竟然已經快做好了,湯姆!”他小聲感歎了一句,得到了湯姆一個有些調皮和得意的微笑,有些不甘心地轉回到和帕薩莉共同看守的鉗鍋前,“我們也得加把勁了,薩莉。”
帕薩莉立刻起了疑,不動聲色地觀察期了威夫特和湯姆來——他們的關系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突飛猛進了?
而且,湯姆絕不是那種輕松活潑又有趣的性格,他到底想做什麼?僅僅隻是讨好威夫特?
這節課結束時,帕薩莉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阿爾法德晃過來了,打斷了她的思路——他先是跟她一起看着湯姆與威夫特讨論魔藥,并把她的疑問說了出來:“他們倆什麼時候關系這麼近了?”
之後,在帕薩莉看過來時,才發現對方很古怪——似乎壓抑着一種情緒,好像下一刻要放聲大笑或者猛地捉弄别人一樣——但不論如何,他有話說,她看出來了。
魔藥教室内光線昏暗,可也擋不住對方一雙灰眼睛裡那種隐隐約約、躍躍欲試的神采——帕薩莉的心稍微提起了一點,暗暗戒備起來——當然,她知道阿爾法德并沒有壞心,但說不定他為她準備了一個惡作劇呢。
“我也不知道。”帕薩莉頓了一下,謹慎地回答道。
“威斯對魔藥有種執念,”阿爾法德眨了下眼,似乎在竭力忍耐什麼好笑的事情,移開了視線,重新看向幾步之外的兩個人,但嘴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在她也望過去時,又轉而把目光放回到了她臉上。
“我知道,聽說這門課是斯萊特林的強項。”帕薩莉看着專心緻志跟湯姆讨論的威夫特,有些擔心地皺起了眉頭。
“就是斯萊特林的強項。”阿爾法德聳肩,再度将目光轉向威夫特,語氣中透露出一些漫不經心和心不在焉。
這種口吻讓帕薩莉有些不高興了,覺得他不夠關心朋友:“你知道威夫特想進斯拉格俱樂部嗎?”
阿爾法德用食指掃了一下筆尖,但仍以不以為意的态度懶洋洋地點頭,“沒有一個斯萊特林不想進吧。”說完,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臉上的神色更古怪了,讓她覺得他下一秒就要咧嘴笑起來——這讓她真有點生氣了,這是什麼應該令人感到很高興的事情嗎?他作為同一個學院、同性别、又很要好的朋友,為什麼不去幫幫他,而是袖手旁觀,放任對方去找湯姆?
然而,就在帕薩莉想要問他時,他卻搶先開口轉移了話題,臉上的表情更古怪了:“我聽說你是因為擅自在校外使用魔法而遭到了魔法部審判才耽誤了兩天的課,對嗎?”
帕薩莉被他問得有些措手不及,條件反射地點頭,并暫且把威夫特的事放到了一邊,問:“是柳克麗霞告訴你的?”
阿爾法德搖搖頭,忍不住露出微笑,眼睛越發閃閃發亮,“羅爾說他父親告訴他的。”
見帕薩莉一臉不解,他又解釋:“羅爾的父親在魔法部供職,那天正好聽人說有未成年巫師在校外使用魔法,正在接受審判,被告還是霍格沃茨的學生,就順嘴打聽了一句。”
帕薩莉明白了。
羅爾的父親聽說了這件事後,回去肯定告訴了小羅爾,之後小羅爾又把這事透露給了學校的同學。
“我很抱歉沒能幫到你,”阿爾法德的聲音突然變輕壓低了,湊了過來,一臉神秘,弄得帕薩莉陡然緊張起來,“但我問了羅爾,據他父親說,幫你辯護的律師是黎塞留-肖什納,業界有名的律師,專門負責未成年巫師案。”
“可一般人是請不到他的,因為他隻為有地位的人服務。”
帕薩莉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望向他——說完這句話的阿爾法德眼睛裡閃着奇異的光彩,好像一直壓抑着的東西此時終于呼之欲出,他的聲音輕到幾乎聽不到,帕薩莉隻能看到他的嘴唇在蠕動,一時間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聽覺又出了問題。
但這些都不足媲美這個消息帶給她的沖擊。她不由自主伸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臂——心開始劇烈跳動起來,好像要蹦出喉嚨。
下一刻,阿爾法德的話讓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停了一瞬:“帕薩莉,你是一名艾弗裡吧?”
這句話讓她的手更加無意識地死死掐進了對方小臂肉裡都沒有察覺——她覺得有些眩暈。
一直都知道阿爾法德很聰明。但帕薩莉沒有想到他竟然這麼聰明——不,或許她早就有所察覺,所以才一直對他有點心懷戒備。
就像有時候對湯姆一樣——隻不過對于湯姆,她相當了解,而對阿爾法德則幾乎完全不。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阿爾法德肯定沒有心存惡意,但他的性格難以捉摸,尤其是他比湯姆任性得多得多。
倘若湯姆的敏銳和聰慧是一種沉穩而富有心機的風格,那麼他的就是跳脫,随性而又恣意發揮的。
帕薩莉對此有些無能為力——在她看來,對方的這個長處好像惡作劇一樣,會冷不丁在某個時候突然蹦出來吓人一跳,但因為沒有惡意,因此又不值得真的為此動氣。
與此同時,同她的震驚無措相比,阿爾法德則變得愈發明朗,綻開了燦爛的笑容,露出了雪白的牙齒,整張臉好像撥開烏雲的陽光,期待欣喜地看着她低聲說:“我想,用不了多久,你要找的那位媽媽,姐姐還是姨媽,很快就會來接你離開麻瓜慈善院了!”
帕薩莉幾乎要喘不過氣了,想伸手堵住對方的嘴——即便他的聲音小到連她聽起來都有些費勁,而且除了一些頻頻望過來的女生外,周圍并沒人靠過來。
“阿爾法德,别說了。”她緩了一會,才費力地吐出一句,虛弱地小聲請求道:“請千萬别把這件事說出去,好嗎?”
“當然,謹慎起見,肯定得等到你那位親人來接你的時候……”
“不,求你,不會有人來接我的,請你無論如何也别對别人說半個字,好嗎?”帕薩莉急切地盯着他,一想到這件事傳出去,她就吓得頭皮發麻。
她得顧及在艾弗裡老宅的媽媽,也不能因此給自己招來麻煩——畢竟不論怎樣,老派保守的艾弗裡家族肯定不會高興自己純血統的女兒竟然跟麻瓜跑了,還生了一個混血的女兒。
還有賽迪莫斯,如果她陷入麻煩,媽媽也陷入麻煩,對方肯定會趕來救援。但作為魔法部通緝名單上的常客,這麼做無疑會将這位朋友置于危險的境地。
阿茲卡班絕對遠沒有沃爾慈善院舒服,也比不上艾弗裡老宅的千分之一。
阿爾法德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成為一名艾弗裡并不是什麼丢臉的事。”
盡管十分心神不甯,但帕薩莉還是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一些被刺傷了自尊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