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思考了一陣,才展開了一些眉頭,傲慢地做出了讓步――按照她推斷出的最壞情況給出一個解決方案,語氣顯得大方、耐心、随意卻又循循善誘:“我可以借錢給你,筆記,書本和資料也可以跟你分享。
要是有什麼問題,我們也能讨論。這樣,到不了畢業,你完全能在巫師界活下來,而不用去給麻瓜做苦工。
你可以繼續學習魔法。”
帕薩莉的呼吸一窒,心髒開始砰砰跳了起來。
這是一個誘人的提議。
但它來自湯姆。
盡管最近跟他親近不少,但出于對他的了解,帕薩莉知道他絕不會平白無故這麼好心。
她當機立斷,一邊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讓臉上露出驚訝且猶豫的神情,一邊迅速冷靜分析起來。
如果接受了幫助,她又能給予什麼作為回報呢?
若真的僅是幫忙整理資料,處理魔藥藥材,篩查特定信息這類工作,那當然沒問題。
但湯姆顯然絕不會滿足于此。
因為湯姆還是湯姆。
不論這陣子他們的關系變得有史以來多麼融洽和親近,他本質上都還是那個追求“每一份付出都必須收獲所能得到的、最極緻回報”的人。
他肯定不會滿足于她隻是給他當當普通助手。
那樣的話,她說不定得扮演好幾個角色――湯姆的普通助手,家人,保姆,說不定還有……情人。
當然,這還是以目前他們的關系來看――假設他對她稍微“客氣”一點的話,那麼她才會有資格做“情人”,否則按照以往她對他的了解看,她很可能會淪落為他的玩物,任其為所欲為。
而最主要的是,那樣的話,她會失去自由。
顯然,答案很明顯了。
“謝謝你,湯姆,”帕薩莉迅速想清楚,于是慢慢調整表情,歎了口氣,做出一副“雖然很感動、但不願給人添麻煩”的表情,“但我還是想靠自己,我并不希望成為你的累贅。在魔法界,如果我沒有魔杖,就相當于一個殘疾人了。我不想增加你的負擔。你會成就一番事業,我就算是幫不上忙,也不能拖後腿。況且,一個沒了魔杖的巫師在麻瓜界也更安全,不是嗎?”
湯姆闆着臉看着她。
他們在無聲地較量。
在這場小小的對決中,湯姆的怒火在随着時間的延長有即将爆發的趨勢――
帕薩莉有些心軟了。
但她自問很有原則,于是露出一個有些虛弱和無奈的苦笑,“而且就像你說的,說不定事情沒有那麼糟糕呢?一切都是我在杞人憂天。”
但湯姆卻真正生起氣來,直到某個沒有轟炸的早上收到了學校的貓頭鷹時,還是不理她。
帕薩莉不知道學校的來信裡有沒有交代身處麻瓜戰火的他要如何在一片廢墟瓦礫、面目全非的街道中找到對角巷的入口破釜酒吧,但湯姆一言不發地陰着臉走了,走之前隻是撿了個中午集合吃飯、大家都在的時候,冷冰冰跟科爾夫人打了聲招呼。
不過,這期間,他曾經也冷着臉來試探過她,看她是否願意“回心轉意”。
可在她溫言感謝并表明立場後,他就再沒跟她搭過腔,也再沒看她一眼。
直到出發去趕回學校的火車時,也沒跟她說聲再見。
沒什麼大不了的。帕薩莉努力告訴自己,并把愛麗絲和馬汀妮随後而至的嘲笑當耳旁風。
“被你的怪物男朋友抛棄了嗎,小賤人?”愛麗絲趁科爾夫人她們不在周圍時,低聲尖笑道。
“玩完就被扔掉了呗。”馬汀妮也嗤嗤笑起來。
但她們都沒敢上手碰她。
帕薩莉一言不發,沉默地低頭在廢墟上行走。
納爾遜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樣子的她。
“嗨,小姑娘。”這次他是白天來的,憑空出現在她身後幾英尺外的地方,伴随着啪的一聲響,把她驚得擡起了頭。
納爾遜看上去比上次顯得和顔悅色了不少,脖子上那條橘色的圍巾被換掉了,換成了一條更符合魔法部風格的藏青色暗紋圍脖。
“好消息,”他的神态也顯得高興和積極了一些,“他們給你換了一個法官。”
帕薩莉微微張開了嘴巴,屏住了呼吸。
“本-伯恩斯3,出了名的認真負責,”說到這裡,納爾遜咧嘴一笑,繼而又趕緊收住這個笑容,換上一副嚴肅且公事公辦的态度,“我們出發吧,你的庭審半個小時後要開始了。”
帕薩莉心裡燃起了希望,感覺好像胸中有一隻氫氣球迅速吹漲并帶着她往上飄。
她的手腳都開始有些發抖。
這次的審訊室跟上次的很像,但卻顯得大不相同。
帕薩莉在納爾遜的帶領下進入法庭時,中間的法官席上已經坐着一位神情莊重嚴肅的中年女巫;陪審席上也多了五六個年齡各不相同的巫師,正在小聲交頭接耳;前排旁聽席上坐着四五位男女巫,年齡各異,但彼此并沒有交談;而庭審記錄席旁邊多了個跟被告席很像的位置,那裡站着――維爾比拉夫教授!
帕薩莉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
見到她,維爾比拉夫教授冷淡地對她點了下頭。
庭審甚至沒等到規定時間就開始了。
女巫法官先做了自我介紹,然後确認了帕薩莉的身份,便立刻宣布開庭。
在簡單明了地說明了案件後,法官便宣布魔法部公訴人陳述起訴4。
當即,一位穿天鵝絨黑色巫師袍的中年男巫就起立,表明了立場――帕薩莉第一次擅自在校外使用魔法時,魔法部送去了貓頭鷹進行警告,但她拒不聽勸,又故技重演,因此決定判決其被霍格沃茨魔法學校開除。
而且,由于魔法部沒能收回第一次發出警告時用的貓頭鷹,便有理由認定是她殺死了那隻可憐的貓頭鷹。
公訴方陳述完畢後,法官便宣布讓被告方就起訴進行辯護。
然而,坐在被告席的帕薩莉剛要張口時,一個男巫的聲音卻搶在她前面響了起來,語氣頗為自信堅定:“謝謝法官閣下,根據公訴人的指控,我的當事人在未成年的情況下,于校外擅自使用了魔法……”
帕薩莉驚訝地朝聲音的主人望去,發現是一個長着寬闊額頭、相貌溫和卻又不失精明的年輕男巫。
她從未見過這個人。
那他怎麼會給她辯護呢?
男巫還在冷靜從容地說着,條理清晰,語調沉穩,把帕薩莉想說的都說清楚了:她身處麻瓜界,正碰上那裡爆發戰争,身邊沒有成年巫師監護人,遇到空襲,隻能想方設法自保。
“為此,我們可以提供證人。”
帕薩莉又一次微微張開了嘴。
隻見納爾遜先生不知何時已經從旁聽席走了上來。
法官立即确認了他的身份,随後允許代表帕薩莉說話的年輕巫師對其進行提問。
接下來,納爾遜便在這位年輕巫師的提問下說出了第一次去逮捕帕薩莉時的場景:她破衣爛衫,舉着魔杖,同伴(湯姆)則正要揍一個被魔咒擊中的麻瓜。
“我把魔法部的指控告訴了那個女孩,沒收了她的魔杖,又盤問了那個男孩動手的原因,并确認他沒有像女孩一樣擅自使用魔法。
随後,我得知男孩跟麻瓜發生沖突、女孩使用魔法,都是因為那個麻瓜欺負他們。
因為這件事涉及巫師和麻瓜糾紛,按照規定,為防止巫師說謊,當時我就查看了麻瓜的記憶。”
說到這裡,為帕薩莉說話的年輕男巫立即恰當地向法官表示:“我們這裡還有一份證據。”
法官則立刻表示要檢查。
這份證據是一個魔藥課上常見的那種塞着塞子的水晶瓶,此時裡面裝着一些銀色的流質東西,不待她看清楚就被送到了法官面前。
女巫法官看了一陣,又聲明按照魔法部案件審理某條款規定,要進行檢查,說完後,抽出了她自己的魔杖,對着那個瓶子一揮,隻見一陣青白色的微光從杖尖流洩出來,繞着瓶子盤旋了一陣,才慢慢消散。
做完這一切後,法官點了點頭,宣布證據可用,便吩咐:“取出冥想盆。”
帕薩莉還是第一次見這種隻在書上見到過的魔法物品,眼睛蹬得更大了。
這整件事都讓她覺得匪夷所思――當然,也十分驚喜忐忑。
從進門以來,她除了回應法官、确認自己的身份外,一個字也沒說過,可事情卻猶如熱刀切黃油般,在這位邏輯清晰、證據充足的年輕男巫,嚴謹認真、照章辦事的女法官,以及實話實說、口齒清晰的魔法部執行員納爾遜的共同推動下,向着之前她已經想都不敢想的方向迅速發展。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常、正确的軌道上來,之前那個大肚腩法官的審理、執行員納爾遜的譏諷笑意都是一場荒誕的夢。
不論如何,冥想盆忠實還原了瓶子裡的東西――那個襲擊她的麻瓜的記憶片段。
這之後,年輕的男巫又請出了兩個事發時正好身處倫敦同一區域的巫師,這兩個人也證實了帕薩莉的魔杖在第一次發出魔咒時,正值轟炸。
巫師們不知道投彈的東西是飛機,但他們的證詞和記憶片段已經足夠能證明這一點。
最後,維爾比拉夫教授也作證表示:“帕薩莉-梅爾賓斯是一位優秀、正直和誠實的學生。”
為證明這一點,她把當初“一年級時禁書失蹤、帕薩莉主動承認自己是最後一個見過那本書的人”這件事說了出來。
說這番話時,她也不疾不徐,口吻仍然保持着一貫的冷淡――但在此時卻讓人覺得極富說服力。
于是,事情就是這樣,突然之間一切迎刃而解――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操縱這一切,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她一個多星期以來的憂愁煙消雲散。
直到女法官宣布“本庭判決,帕薩莉-梅爾賓斯于該起案件中無須付任何責任,建議當庭釋放,令其盡快返校”,帕薩莉還有些暈暈乎乎反應不上來。
直到散庭,維爾比拉夫教授給她施了一個全身清潔咒并把她身上肥大的衣服縮小到合适的尺寸并用尋常的口吻告誡“你已經落下了兩天課,但所有作業,包括寒假作業都得在本周内全部上交,教授們都在等着”,她才真正意識到,這一切不是在做夢,于是眨了眨眼睛,掉下眼淚來,繼而邊摸眼淚邊狠狠地點頭。
讓她做多少作業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