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賽迪莫斯女士離去後,帕薩莉的生活又恢複了平靜。
起碼表面上如此。
她竭盡全力不去想從媽媽的朋友、賽蒂斯手裡拿到的、通往家的門鑰匙――那面陳舊的小鏡子。
她害怕自己一旦觸碰了那面鏡子後面的寶石,回到那裡,就再也不想回到這裡了。
而那會引發一系列麻煩,她并不想給賽迪莫斯或者慈善院找麻煩。
因為首先,如果她從慈善院消失,湯姆很有可能會發現并報告學校,那麼她獨自一個人回家住的秘密就會暴露,慈善院的沃爾夫人說不定也會遭到責備或者更糟的待遇。
她雖然比任何人都想盡快離開慈善院這個陰沉壓抑的地方,可這并不代表她希望這裡和這裡的人遭遇不好的事情,畢竟她在這裡幾乎無償地吃住了四年時光。
其次,更要命的是,如果她的秘密被學校知道,那麼賽迪莫斯也很有可能面臨被抓的危險――帕薩莉後來得知,媽媽這位朋友的主業雖然是為麻瓜、啞炮和普通人出身的巫師争取權益和支持,但實際上,她幹得更娴熟的是副業,而且基本上所有收入也來源于此:盜賊。
而且還是接受地下委托、并上了魔法部通緝名單的那種。
談及具體細節,賽迪莫斯一掃臉上的焦慮和凝重,露出了點調皮的笑容告訴帕薩莉:“等你長大再告訴你。”
不過,她還是透露,那把小鏡子做成的門鑰匙是從她的本家、特拉弗斯老宅盜取來的,因此在使用時務必要小心别被人發現。
當然,雙面鏡也一樣。
畢竟那裡面有賽迪莫斯和媽媽的合照,一旦被發現,就很容易被人猜出它的出處。
雖然又多了要謹慎小心保守的秘密,可這麼一來,帕薩莉覺得有些奇怪的地方也就說的通了,比如為什麼特拉弗斯家得知被除名的女兒突然現身翻倒巷後,便發動全家找尋――可同時卻又對此不敢聲張。
一方面,試想,有誰又會願意讓人知道自己家風傳統,卻出了一個既維護麻瓜、支持麻瓜出身巫師和啞炮獲得權益,又身為慣偷的女兒?!而且這個小偷還常年霸占當局緝拿名單靠前的某個位置?甚至還偷了家裡的東西?
另一方面,所有門鑰匙都在魔法部有登記備案,要是弄丢,鑰匙原本的所有者會非常麻煩甚至危險――因為盜走門鑰匙的家夥這麼做肯定不是為了圖省錢、圖方便,為了上班時能偷懶回家睡個覺或者吃點下午茶什麼的。
門鑰匙失蹤大多意味着即将發生大規模或者情節嚴重的詐/騙、綁/架、謀/殺甚至複仇事件。
而由此欠下的爛賬和惹出的麻煩,往往會被沒能妥善處理的魔法部像甩包袱一樣扔給丢失門鑰匙的那一方承擔――畢竟這麼做才能轉移人們的憤慨和不安,将政治損失降至最低。
特拉弗斯家顯然不想承擔這種污名、甩鍋和指責,所以才會不動聲色地悄悄調查賽迪莫斯的去向。
帕薩莉的這個推斷模仿了媽媽曾給她做過的那種分析――麻瓜政府處理危機時的一些做法以及這麼做的原因。
隻不過,那時候她像聽故事一樣津津有味地聽,卻完全沒想到它還能在某一天派上什麼用場。
可事實上,媽媽的教導在這四年中的絕大多數時候都派上了用場。
不論在面對和分析事情,人還是别的什麼方面。
總之,得益于賽迪莫斯的消息和她自己做出的推斷,帕薩莉終于從真正意義上放下了心――哪怕情況很糟糕,也比對此一無所知要好得多,畢竟在前者的情況下,還能主動出擊,想出應對措施,可若是後者,則隻能陷入被動,靠猜想臆斷,而缺少必要信息的揣測往往容易讓人陷入焦慮和不安。
放下了四年以來如影随形、時不時折磨她的不安、焦慮和小心翼翼,帕薩莉感覺前所未有的輕松。
幾乎與以前跟媽媽生活在鄉下時差不多了。
那麼,接下來就是慢慢就眼下狀況想出應對措施了。帕薩莉想,何況,情況也不算很壞。
媽媽非但沒有抛棄自己,還找人來告訴她――盡管這個人來得真的慢了些。
媽媽盡管目前身體不好,但平平安安,還得到了不錯的照顧。
媽媽的朋友賽迪莫斯雖然身為當局通緝榜上的盜賊,卻也沒被人抓住,還能偶爾通過那個帶有跟媽媽合照的挂墜盒雙面鏡帶來一些外面的消息。
比如歐洲的麻瓜界的确正在發生戰争,打得很慘烈,許多國家都被德國打敗了。
比如巫師界似乎也受到了一些影響,某些國家進口的魔藥,魔藥材料以及其他用品價格出現了小幅度上漲。
或者是關于艾弗裡家的消息,今天那邊有幾個人進出之類。
賽迪莫斯幾乎沒把她當成一個隻有12歲的孩子,而是另一個同齡朋友。
而帕薩莉呢,雖然本身很鄙視偷盜、詐騙、威脅等這類道德敗壞的行為,但一想到賽迪莫斯對自己平等又坦率的态度以及對媽媽友誼的真摯和執着,便不由得給對方選擇的職業找起了理由。
興許賽迪莫斯隻是被逼無奈。
比如她本身立場太過獨樹一幟,出身又與立場截然相反,由此招緻許多來自“出身這邊”巫師們的排擠而難以以正常的手段謀生――要知道,帕薩莉從報紙上得知,現在巫師界許多位高權重的位置都由純血巫師家庭牢牢把控着。
想必如果他們要針對什麼人――比如說讓這個人過不下去,那再簡單輕松不過了。
關于這一點,不僅媽媽給她做的分析裡談到過多次,讓她“謹慎地看待權勢”,以前讀到的文學作品裡對這種事情的描述也并不在少數外,根據這幾年在慈善院和學校所見所聞,她也有了更多的佐證。
因此,帕薩莉盡管隻有12歲,也清楚地認識到權勢的作用是巨大的。
它能讓身陷囹圄的人擺脫桎梏。
能讓身敗名裂之人東山再起。
還能自己讓仇恨敵視的家夥永無翻身的可能。
當然,也可以幫助許多人擺脫困境,帶來幸福。
這也是為什麼她雖然本身對此并不感興趣――她分析,除了媽媽的影響外,恐怕自己通常不太好強的性格也一定關系――但卻也能做到理解追求這些的人。
比如湯姆。
可也還是那句話。
理解歸理解,帕薩莉并不會因此覺得自己也應該與之為伍或者有過多交集。
她可一點也不想讓湯姆知道賽迪莫斯,知道媽媽不僅并沒有抛棄她,還好好地活着,得到了妥善的照料――想必湯姆絕對不會為她而高興。
更不想讓湯姆知道她原來的家在哪裡,是什麼模樣的。
她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其實是很自私的――畢竟一般情況下,既然有了比慈善院更舒服的去處,作為陪伴自己的夥伴,她應該樂于分享――但她的想法沒有絲毫改變:既然湯姆跟她不是一類人,那麼他們就沒必要介入彼此的生活中。
況且這麼做對她來說帶來的危險大得多
――意味着将來一旦湯姆變得位高權重,對她的控制會變本加厲。
畢竟,他就是那麼強勢霸道的人,非得讓别人都聽他的不可。
由此看來,她還是最好别去想那個門鑰匙。
當然,跟賽迪莫斯的交流也盡量能少則少。
畢竟湯姆是一個十分敏感且敏銳的人,她超出慣常外的任何情緒、行為上的變化,他都能察覺到。
唯一的區别就是,他是否覺得有必要、或者有興趣關注她,并探究一下這背後的原因。
當然,通常湯姆是不會有興趣的――自從進了霍格沃茨後,他整天忙着學習。
受邀進入斯拉格俱樂部後,更是如此。
可帕薩莉不願意冒險。
一點都不願。
所以她能做到的隻是把那面鏡子和挂墜盒想方設法藏到了床下一塊松動的木闆下面,假裝它們不存在,隻有在入夜才偶爾拿出來看看。
總而言之,既然情況變了,那麼許多事情就得另想對策。
首先是她采購學習用品的問題。
其次,開學的時候,她是否要把雙面鏡和門鑰匙随身攜帶。
如果決定帶去學校,那麼她就得想出一個保險的藏東西的法子,否則學校人來人往,很容易出現意外。
若把它們留在慈善院,她則更不放心――雖房間門會在她去學校之後上鎖,但也有可能出現意外,而且一旦出現差錯,她絕對會瞬間處于鞭長莫及的被動境地。
試想,如果沃爾夫人她們或者其他孩子發現了這兩樣東西,會引起怎樣的麻煩。
再就是,她是否要把這事告訴米莉安。
作為帕薩莉的最好同齡朋友,她不僅理解自己,嘴巴也很嚴。
而帕薩莉呢,也急需一個足夠親近和信任的人分享這件令她激動喜悅的事情,否則隻能悶在肚子裡獨自消化,簡直磨人。
由此一來,這些事足以占據帕薩莉很大一部分注意力,讓她最近沒再那麼關注湯姆。
日子就這樣一直到了八月中旬。
有一天,科爾夫人來找她了。
“湯姆要出門買東西,你們不一起去嗎?”她敲開了帕薩莉的門問。
“他已經走了嗎?”帕薩莉為難地眨了下眼睛問。
正好就在前幾天,米莉安來了信,提出今年想一同去對角巷采購,完美又及時地解決了她的第一個小煩惱。
她們約定好的見面時間就在後天,而帕薩莉還沒來得及跟科爾夫人說。
本來,她還在考慮,出于安全方面着想,應該問問湯姆是否願意跟她們一起。
但現在,沒想到他壓根沒給她這個機會,不聲不響丢下她先走了,倒是省卻了麻煩。
可科爾夫人的詢問又讓事情再度複雜了起來――
首先,她不能直接拒絕科爾夫人,否則對方會很生氣,覺得她不懂事,在時局這麼緊張的情況下還顧得上先鬧别扭――慈善院誰給誰要好,誰跟誰又吵架了,這種事科爾夫人她們雖然很少幹涉,但卻一般也都看在眼裡,所以帕薩莉跟湯姆發生了冷戰,她們這些大人都心知肚明。
如此一來,科爾夫人肯定也不會相信她是真的已經跟人約好,反而會認為這是在找借口,從而粗暴地替她做出一些決定,比如,直接安排兩人一起去采購。
其次,如果科爾夫人無意中跟瑪莎她們抱怨說她為了鬧情緒而拒絕跟湯姆一起采購,那麼這些話一旦讓湯姆知道,後果可想而知。
“沒有,他在門口晃來晃去的,一副心神不甯的樣子,這種時候你們老師也不來,我想如果是這樣,不如你們結伴同行還安全一點。我可以讓瑪莎把你們送到附近,兩小時後再派她去原地等着接你們回來。”
盡管語氣不耐煩語速又快,但帕薩莉還是從中讀出了對方的好意和擔憂,心裡的不情願和不高興頓時就煙消雲散了。
“那我去找他。謝謝您,科爾夫人。”帕薩莉禮貌真誠地道謝,簡單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東西,就拎着箱子出門了。
既然這樣,她便推翻了之前的想法,從好的一面重新考慮這事。
采取主動的姿态,而不是被動,會更容易讓事情按照自己的想法發展――她主動一點接受安排,起碼科爾夫人不會再度介入此事,而她在面對湯姆時也能見機行事。
至于湯姆,如果他拒絕了同行那最好,帕薩莉可以等後天跟米莉安一起;若接受,那她也可以跟湯姆一起先買一部分東西,後天再跟米莉安采購剩餘的部分。
想必到時候哪怕就算湯姆不快,她也能理直氣壯:我本來是想邀請你的,可你又不屑于跟米莉安打交道,所以我隻好自己去。
帕薩莉一邊腦子裡越發熟練地飛速轉過這些念頭,一邊跑下了樓。
湯姆果然等在大廳門前,可并沒有如科爾夫人所說的那樣“心神不甯地晃來晃去”,而是手裡拿着本筆記本,坐在箱子上看。
見她下來了,他便陰着臉把本子收了起來。
“瑪莎呢?”帕薩莉裝作沒看見他的臉色,不抱希望地問道,也是想打破他散發出的令人緊張的氣息――畢竟他們還在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