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目光相遇時,不知是畏懼她的執着還是讀懂了她不帶任何惡意的探尋,他終于咽了一下口水,小聲說:“是她,不是他。”
帕薩莉繼續緊緊盯着他,眼神裡流露出懇求和專注來――
威夫特看上去很掙紮。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這個名字不僅對她,對他來說也是一個難以啟齒的秘密。
興許這是他的父母嚴令禁止他跟别人提及的家族恥辱。
可帕薩莉還是沒有因為心軟而退縮。
她必須得找到媽媽,确保她安然無恙――哪怕她現在仍然沒法把自己帶着身邊,哪怕她們仍然無法一起生活。
但她想知道她還好。
知道她還安全健康。
在沃爾慈善院度過兩年後,在期待和等待一點點落空和消磨後,在昨晚聽到科爾夫人冷漠的話語後,這是她心底那點希望之光能發出的最後的請求和掙紮了。
似乎被她的目光說服了,威夫特垂下了眼睛,迅速而小聲告訴她:“賽迪莫斯-特拉弗斯是我的姑姑。”
然而這個話題還是讓他很不安,他顯得小心翼翼起來,開始玩弄起自己的手指,“可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
“那,你知道怎樣聯系到她嗎?”帕薩莉的聲音控制不住顫抖了起來。
“不知道,”威夫特擡起眼睛來瞥了她一眼,剛才的妥協、心軟和猶豫消失了,他變得警惕起來,“你要做什麼?”
帕薩莉注視着眼前态度驟變的男孩,内心劇烈地動搖起來。
線索近在咫尺,她隻需要把自己的那張紙上的内容以及自己的身世告訴他就能得到答案。
可媽媽說過不能對别人透露那張紙的存在和紙上的内容。
威夫特似乎也感受到了她需要這個消息的強烈程度,變得緊張起來,等待着她的回答。
他跟她一樣。
對自己守着的消息嚴加看護,如履薄冰地試探着對方。
大家族總是有一些見不得光的秘密和人,這一點跟文學作品中描繪的貴族圈子沒什麼不同。
她得理解威夫特。
因此她必須得坦誠一點。
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内盡量坦誠。
“因為我在找人。”帕薩莉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每吐露一個字都要十分小心,以至于這個過程似乎一點點帶走了她的呼吸,令她的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那個人跟你這位姑姑認識……”
“她是誰?”威夫特注視着她,呼吸也受到她的傳染,變得急促起來。
“……我的監護人。”她說道,“我已經很久沒見她了。”
威夫特看着她,驚訝地微微張開了嘴巴。
“你是說,也就是說,你現在……”他頓了一下,繼而變得畏縮和局促起來,似乎覺得開口詢問這件事很不禮貌,再度不安地拽住了自己的長袍,又馬上松開了手。
但帕薩莉已經克服了剛才的顧忌,在對關鍵信息做了模糊處理後,她接下來的話就順暢多了,因為這些話跟事實分毫不差,她無須再做遮掩:“我現在一家麻瓜慈善院裡,這事穆麗爾,柳克麗霞,伊格斯以及阿爾法德都知道,我的監護人把我留在了那裡。”
威夫特的臉一下子又紅了,他開始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瞞……”
“沒有關系,别放在心上,”帕薩莉露出理解的笑容――盡管這表情很快就被憂慮和急迫沖散:“那麼,你能告訴我怎麼聯系你這位姑姑嗎?我隻是想問問她知不知道我的監護人現在哪裡。”
接着,帕薩莉把從廣播裡聽到的消息透露給了威夫特,憂慮地說,“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如果是回到了魔法界還好,可要是還在麻瓜界,那麼她可能會有危險……”
“可是,如果她是名女巫,你就沒必要擔心了。”威夫特剛才的腼腆不安消失了,變得冷靜下來――他這副樣子讓她感到有些陌生。
他看着她,等待着。
帕薩莉隻好繼續透露,“但真實情況是,我根本不了解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女巫,因為我從來沒看見過她使用魔杖。”
威夫特皺起了眉頭:“難道她是一名啞炮?你知道她的名字嗎?”
這話和問題好像打了她一下,她從來也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
她不希望媽媽是啞炮,就像不希望她是麻瓜一樣。
因為如果是那樣的話,她就沒法回到魔法界,也不會有能力保護自己。
她隻能呆在麻瓜界獨身面對危險。
“帕薩莉?”威夫特見她沒回應,便再次問了一句。
“噢,對不起,”她眨了眨眼,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掉下眼淚來:“她叫卡麗絲-艾弗裡。”
威夫特再次瞪大了眼睛,然後又皺起了眉頭,再度陷入了沉默。
帕薩莉不安地等待着。
許久,他終于開口了,語氣中又帶上了那種令她感到陌生的冷靜:“我建議這件事,你不如從你的監護人着手。阿爾法德跟艾弗裡更熟,你可以把事情告訴他,讓他去問問艾弗裡認不認識你這位監護人。阿爾法德和艾弗裡的嘴巴都很緊,不會亂說的。
至于賽迪莫斯姑姑,她已經被家族除名了,我自6歲生日之後就沒見過她了。恐怕就連爸爸媽媽也聯系不到她。當時将她除名的是我的爺爺。但這件事,我沒辦法開口去問爺爺,所以我很抱歉。”
盡管很失望,但帕薩莉還是點了點頭,“不要緊,謝謝你,威夫特。”
她聽得出來,這已經是威夫特能夠向她展露的最大限度的坦誠了。
她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他已經夠好的了,肯把家裡的醜事告訴自己。
“那麼,”威夫特的臉上那種冷靜消失不見了,又恢複成了往日的腼腆,他小聲問,“那你要去問問阿爾1嗎?”
“我再想想。”帕薩莉沖他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他們一起回到了包廂裡,伊格内修斯和穆麗爾正熱熱鬧鬧的打牌,沒注意到帕薩莉心事重重的樣子,隻有柳克麗霞和阿爾法德瞥了她好幾眼,前者還悄聲問她“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下車的時候,帕薩莉終于還是鼓起了勇氣,湊到阿爾法德身邊,拽了拽他的袍子。
他眼睛裡透出疑問。
“你跟帕裡特利-艾弗裡很熟,對嗎?”
“可以這麼說吧,怎麼?”他懶洋洋地說,一雙灰眼睛盯着她,與聲音不同,他的目光可一點都不懶洋洋――反而透露出一種傲慢的銳利。
一時間,他跟湯姆是那麼像。
這讓她緊張了起來,但好在她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不讓它流露出來,“那麼,你方便幫我個忙嗎?能不能幫我向艾弗裡打聽一個人?”
阿爾法德的眉毛揚了起來,“誰?”
“卡麗絲-艾弗裡。”
出乎帕薩莉的預料,他答應得極為爽快,幾乎立刻就聳了聳肩膀說,“行。”
臨到上馬車時,他還又回頭告訴她,“你要是想找什麼人,也可以去圖書館翻翻往屆學生記錄。說不定能發現點什麼。”
帕薩莉的眼睛一亮,她之前怎麼沒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