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記得，”湯姆馬上變得得意起來說道，“我想這就是天賦。”

“……對不起。”帕薩莉不由從背後伸出手拉住他冰涼的手，艱難地擠出這句話。

“你真煩，”湯姆不高興了，甩了一下她的手，卻沒甩掉，“總是這樣，不許可憐我！”

“不，我隻是覺得你不該經曆這一切。”她趕忙說道，一邊壓下心裡的驚濤駭浪。

清楚記得自己的媽媽從一生下自己就選擇了死亡，選擇了離開自己，那是一種怎樣可怕的經曆。

如果換作她，她可不敢保證有了這種經曆後還能對周圍人懷有任何希望和愛意。

帕薩莉内心劇烈地動搖起來。

如果是這樣，那麼湯姆身上的這一切缺點都不是他自己選擇的。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内心對他産生了一種奇怪的憐惜之情。

“……你還想聽聽别的嗎？”她趕忙打斷自己這種可怕的情緒，問對方道。

“行。”他又好好地靠着她坐着了。

帕薩莉放開了他的手，哼起了《綠袖子》。

盡管天氣有點熱，跟湯姆背對背靠着讓她熱得出了點汗，但卻讓帕薩莉覺得出奇地甯靜。

然而這甯靜很快就又被打破了。

艾米和丹尼斯跑回來了，但他們并不上前搭話，而是在靠近他們的地方玩起沙子來，不時往這邊看一眼。

熟知他們的帕薩莉見狀笑了，沖他們招招手。

果然，他們馬上不情不願地過來了。

“這附近怎麼樣？”她問道。

“我們撿了一些有趣的東西。”艾米慢慢說道，聽語氣還有點不高興，還瞥了湯姆一眼，才從衣袋裡悉悉娑娑拿出了一些石頭和貝殼。

丹尼斯也默默從口袋裡掏出了類似的東西。

“呀，這個真好看！”帕薩莉接過貝殼迎着陽光看。

“看我的！”丹尼斯稍微來了點精神，也拿給她看。“我們從那邊的礁石上撿的，那裡沒有人跟我們搶。”

他說着，指了指遠處一大片浸泡在海水裡的礁石。

“你們還是别去那裡了，太危險了，”帕薩莉趕忙說道，“還不如我講個故事給你們聽。”

“就是關于海的故事，《海的女兒》。這次一定給你們講完。”

“哦，那快說薩莉，快說！”艾米一下子來了精神，眼睛都亮了。

丹尼斯也趕忙催促：“快講，薩莉！”

這個故事立刻讓他們把剛才的賭氣，貝殼，礁石和吸血鬼德古拉的故事忘在了腦後。

帕薩莉松了口氣，笑眯眯地看着他們開始講這個童話故事，卻沒注意到湯姆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等她講到海的女兒最後化為泡沫消失時，艾米哭了起來。

“不，我不想她死掉，你可以改一改這個結局嗎？”

“親愛的，她并沒有死呀，她成為了大海的一部分。”帕薩莉抱住她安慰道。

“可是……我想讓她跟那個王子在一起。”

“那個王子是個負心漢呀，艾米，你要讓她守着他過完一輩子嗎？”

帕薩莉抱着她，學着媽媽以前拍自己的方式拍着她，讓她漸漸平靜下來。

“我想科爾夫人在叫我們。”湯姆眯起眼睛盯着她們，慢慢說道。

帕薩莉往後一瞧，見一些人正在往科爾夫人身邊湊，而貝蒂和瑪莎正在擺弄帶來的那口大鍋。

看來是要做飯了。

她舉目往天上一看，太陽已經升到當頭了。

“我們走吧，艾米，”她拍拍艾米的肩膀，同時用眼神示意湯姆。

湯姆沒說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拍拍屁股搶先走在前面。

科爾夫人見所有人都過來了，就分配了任務，一些人去附近的沙灘上找石頭，一些人則去附近人家借點柴火或者樹林邊撿些樹枝，另外一些則幫忙處理食材，削土豆，剝洋蔥之類的。

湯姆，艾米和丹尼斯被分派去撿石頭和樹枝，帕薩莉因為有眼色又手巧就被留下幫忙處理食材。

“小心一點，好嗎？别去危險的地方。”她在科爾夫人囑咐過後，又對兩個孩子強調了一遍道，繼而才對湯姆也點點頭――不用說，他肯定不喜歡這種肉麻的廢話，她就正好少廢點口舌。

兩個孩子點點頭手拉手跑掉了，湯姆在慢慢往另一方向而去。

見狀，帕薩莉便安心地幫忙削土豆和切土豆了――隻要湯姆沒有跟丹尼斯和艾米單獨在一起就沒事，而兩個孩子肯定也不會蠢到跟湯姆一起行動，他們知道他不喜歡他們。

她無須擔心湯姆“捉弄”他們。

但意外還是發生了。

當湯姆和其他人陸陸續續都回來時，艾米和丹尼斯依舊不見蹤影。

科爾夫人于是發動所有人去找。

最終居然是愛麗絲姐妹在一片礁石後面發現了渾身濕透、不停顫抖的他們。

“怎麼回事？！”科爾夫人和貝蒂趕忙抱起他們。

帕薩莉也湊上前去，焦急得不行。

“把衣服脫下來，你們身上怎麼會這麼冷？！去了哪裡？！我說過不能靠近海邊的礁石！”

可艾米和丹尼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顧着一個勁打抖，臉色慘白，眼睛無神，連哭也哭不出來。

所有人匆匆吃了飯，便被送回了慈善院，一年一度的出遊就這麼潦草收場。

所有人都很失望，抱怨不住，同時也好奇艾米和丹尼斯到底是怎麼回事。

帕薩莉更加坐立不安。

因為科爾夫人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兩個孩子所在的房間。

“他們到底出了什麼事？你有看到什麼嗎？”她再一次問湯姆，無意識地用鞋跟一個勁磕着地闆。

“我怎麼會知道，”他淡淡地道，“我又沒有跟他們一起行動。”

“你能不能别發出那種噪音了？”他接着不滿地掃了一眼她的腳。

“……對不起，我真的很擔心，”帕薩莉敷衍地說道，忍不住又一遍問：“真的什麼也沒看見嗎？”

“你又不是沒看到，我沒跟他們在一起。”他不耐煩地回答，繼而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盯了她一眼，接着臉一沉，“還是說，你懷疑我對他們做了什麼？”

帕薩莉焦躁地瞥了他一眼。

湯姆的眼睛漆黑得就像夜空，此時透着冰冷，鄙夷，自傲和憤怒――她已經有蠻長一段時間沒見到過這些東西一齊從那雙眼睛裡流露出來了。

“不，我隻是擔心他們，希望你能看到點什麼。”帕薩莉反應過來了――她不能在這個當口激怒他――眨了一下眼睛，從裡面掉出一滴眼淚，被她迅速擦去了。

“你最好别這樣，帕薩莉，”湯姆陰沉沉地慢慢說，“我說過了，不許再這麼多愁善感。如果你忽視我的要求……”

“我很擔心！”她猛地轉過身，紅着眼圈瞪他，一半出于掩飾自己的懷疑，一半則是出于真的擔憂，“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也會很擔心的！我就是這樣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你要是不能接受，就離我遠點。”

她當然懷疑湯姆趁她不在的時候對丹尼斯和艾米做了什麼，但她沒證據。

而且也不能完全肯定湯姆一定/幹/了這種壞事。

那畢竟是在野外，他們有可能就是自己不小心。

因為之前他們也爬到礁石上去撿貝克和石子了。

腦子裡這些想法讓她變得越發暴躁――出了這種事，她卻除了猜測外什麼也做不了。

想起丹尼斯和艾米蒼白無神的小臉不複之前的生動，她又不禁害怕起來，他們不會傻了吧？或者瘋了？

“我真的什麼也沒看見，”湯姆似乎是平複了一下怒氣，罕見地耐着性子解釋：“我一個人去了樹林邊上。”

“……好吧，對不起。”帕薩莉又抹了一下眼睛，心裡頓時疑惑起來――湯姆為什麼這麼耐心？

“那麼，你能給我一個擁抱嗎？”她決定試探一下，擡起帶着淚痕的眼睛問他。

“……去了一趟海邊你的腦子就被海風吹傻了？！”湯姆狠狠皺起了眉頭，猛地往後一退，渾身抗拒地看着她，似乎隻要她突然撲過來他就要給她一拳。

見此情形，帕薩莉稍微心安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