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回到家中,暮色沉沉。
宋瓊留宋瑤在自己院中吃飯,順便叫上她的夫郎。
宋瑤應了,準備回院子叫陸潤之,宋瓊叫住了她,“差下人去請不就行了,你何必跑一趟。”
宋瑤:“不行,我得自己去。”
說完便匆匆離去。
宋瓊瞧着她略顯急切的步伐,忍不住笑着搖搖頭,年輕人啊。
小院的燈光昏黃,宋瑤踩在石子路上,心情飄飄的,像是踩在雲端。書房的燈也亮着,光線透過窗戶灑出來,映照着石子路。
快到房間時,宋瑤腳下一轉,拐去了書房,敲了敲門。
屋内的人道:“馬上就來了。”
宋瑤一挑眉,聽他的聲音便猜到,他許是将她當作青連了,估計是在書房呆了一天,還未曾吃晚飯。
宋瑤直接推門而進,果然看到陸潤之伏案作文,腳下落了廢紙也未曾察覺,再一瞧,他盯着筆下的文章,眉頭輕蹙,像是對寫出的東西不太滿意,又想不到更好的修改方式,糾結得不行。
不知怎麼,她見不得他這幅為難的模樣。
宋瑤輕輕走進去,撿起桌角下落下的宣紙。
“青連,我說過了,待會兒再吃。”從宋瑤進來開始,他都未曾擡起頭,這會兒還将她當作青連呢。
宋瑤折起宣紙,放在他手邊。
陸潤之聞到一股熟悉的清香,擡起頭,宋瑤溢滿笑意的雙眸映入眼簾,思緒猛地從繁文中抽出,他握住筆的手頓住。
宋瑤笑着道:“傻掉了?”
陸潤之這才放下毛筆,搖搖頭,眼底是一片倦色,鮮少見的模樣。
宋瑤可見不得他這樣,按着他的肩膀,叫他坐在椅子上,語氣不自覺染上了疼惜,“怎麼了這是,讓我瞧瞧。”
她一貫是懶得費心思去看這些繁體字,讀起來晦澀難懂,卻見不得他這幅煩惱的模樣。
陸潤之沒說話,靠在椅背上,單手撐着額頭,半合着眼,像是累極,也未曾阻止宋瑤去看他寫的文章。
宋瑤仔細地閱讀他寫的内容,說實話,讀起來腦殼疼,她曾在博物館見過古時狀元所做文章,文章邏輯嚴謹,論證有據,字體飄逸潇灑,而他所作文章與那些狀元寫的不相上下。
隻是未曾真正涉足朝堂,一些想法稍顯理想,若是日後加以打磨,必時将相之才。
隻是這讀起來也太費勁了些,她甯願看一百本賬本,也不願讀這些令人頭疼的繁體字。
宋瑤眉頭緊皺。
陸潤之瞧着她的神色,好似有些騎虎難下,于是站起來,道:“本就是瞎寫的,不值一看,也不必為此費心,我們吃飯去吧。”
一番話頗為照顧宋瑤的面子。
宋瑤覺得他是個長得好看又很體貼的夫郎,從未瞧不起人,真是妙人,眼中的笑意更深,放下宣紙,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子澈這雙手,不僅長得好,還寫的一手好文章。”
陸潤之在她溫柔的視線下,垂下了頭,似是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
宋瑤指着文章中段的内容,“可是在為此處煩惱?”
陸潤之眼中滑過錯愕,宋瑤所指正是他煩惱了一下午的問題。
見他錯愕的神色,宋瑤笑了笑,
指尖在紙上點了點,“子澈通篇所論皆站在廟堂的角度,論述嚴謹,辭藻華麗,子澈位廟堂之高,不知江湖之遠,忘記了民為邦本,若子澈有時間與京中百姓聊一聊,或許有新的啟發。”
位廟堂之高,不知江湖之遠。
民為邦本。
陸潤之定定地看着宋瑤,心跳忽然慢慢加速,一直堵塞的思路忽然打開,眼前的思路開闊,他未曾想到宋瑤不僅讀懂了他寫的文章,還能一陣見血,卻委婉地指出他通篇文章從一開始立意就偏離實際。
除此之外。
陸潤之深深地望進宋瑤的眼中,從始至終,她并未對他身為男子,卻作出這種文章做出任何評價,仿佛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甚至還為他解決困惑,明明他在做的事情,對男子來說,稱得上是離經叛道了。
她給他一種感覺,仿佛可以包容他的一切。
陸潤之滾了滾喉嚨,低聲,“為什麼?”
宋瑤不明所以,“什麼為什麼?”接着伸手彈了下他的額頭,“我也不太懂,瞎說的啊,你自己斟酌斟酌,别被我帶跑偏了,畢竟你們這文章也太難了。”
陸潤之搖搖頭,“沒有,你幫了我很大忙。”她能說出那樣的點評,定然是讀懂了文章,并且一言道出問題所在,她遠遠比他想的要聰慧很多。
“那就好,我就見不得你愁眉苦臉的模樣。”宋瑤努了努桌上的宣紙,“這些先放放吧,也不急于這一時,日後好好修改便是了,天色已晚,先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