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蟲的眼神裡有太多的情緒在翻湧,翁晨感覺此時的奧修維德就像是個過載了的機械核,不知道該最先處理哪一部分信息。這副模樣的奧修維德實在太過少見,以至于他抱着蟲子轉了半個圈,并忍不住放聲大笑。
“你怎麼了,将軍!”翁晨把他推向紅潮,“快去拆你的禮物啊。”
“3、35歲……”奧修維德往鑰匙扣裡插着他手上的啟動杵,眼神卻沒有一刻離開過翁晨,“已經快兩年了嗎?”
翁晨點頭,他也是最近幾周才意識到他們在一起度過的時間是屬于奧修維德生命的第34年,雌蟲上一個生日早在他們未曾謀面的雨水季就已經度過,彼時奧修維德還是個對陌生荒星一籌莫展的新居民,而翁晨考慮的則是一場對自己首位雌君的慢性謀殺。
他們花了一天時間□□,卻用了一年的時間試探對方,才終于有了今天,以至于過去被忽視的東西被突然提起時,兩隻蟲子都有點不太能适應。
翁晨不會在這個時候煞風景地說上一句:“其實一年前我真沒想過你能活到現在來着。”
隻是他看着雌蟲站在巨大的紅色機甲面前時,仍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它現在是你的了,奧修維德。”
他的宣布也像是在跟自己做的最後一次确定,喃喃自語的樣子讓奧修維德再次生出猶豫的情緒,“如果你不希望的話……”
“不,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擁有它。”翁晨的目光從機甲移回到奧修維德的身上,“這是屬于你的繼承,整個宇宙裡也不會再有比你更合适的二代候選人了。”
啟動杵被推入凹槽,巨大的紅色機甲以杵槽為核心,向全身蔓延開耀眼的赤紅色光芒。
翁晨走到奧修維德身邊,握主他雌君的手,看着機甲駕駛艙緩緩向他們打開艙門的全過程。
奧修維德的手心一直在出汗,他心跳快得像是要從腔子裡蹦出來造反一樣,沒有一刻考慮平緩的可能。
伴随着艙門徹底打開,一道溫柔的男性語音傳入兩隻蟲子的耳朵:[歡迎使用C203-9号個性化複合型機甲,我是本部機甲的設計師兼操作指導員,翁道川。]
翁晨松開了奧修維德的手,好讓雌蟲能夠随時坐上去,奧修維德卻呆立在原地,想要重新審視一遍他的新機甲。
“這是翁道川的作品……”
“對,他們在一起後老頭的機甲就都是翁道川從工作室裡搬出來的淘汰品了,不過這個因為是最後一架,所以被應該叫作‘完成品’。”
帝國最頂尖的機械師,設計出的最頂尖的複合型機甲,它不但獨一無二,而且所向披靡,曾經是屬于那兩隻蟲子之間的浪漫。
“我……”奧修維德伸出的想要觸摸的手猶豫地停在半空,最後又收回,“我有點不确定自己等下會不會暈過去了。”
翁晨笑了,他指了指駕駛座後面的一個小空間,“知道那裡為什麼會留下多餘的空間嗎?”
“……可以搭載另一隻雌蟲?”
“有時候也可以是雄蟲。”翁晨把自己的手伸向操作台邊的一個識别屏。
翁道川的語音再次響起:[檢測到雄性精神力波動。精神力鑒别中……符合友方單位條件。符合駕駛登記要求。已顯示切換能源建,請選擇……]
翁晨回頭,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雌蟲茫然的樣子,“它是一台可以讓雄蟲接替架勢的機甲,這又是一個被翁道川創造出來的奇迹。”
機甲對于蟲族來說,向來是雌蟲的專屬物品,翻遍史書,從沒有哪個時代有過“雄蟲駕駛”的相關記錄,大衆普遍的觀念也是不贊同這種設想,認為雄蟲機甲是荒誕,還充滿了沒有教養的粗魯。
翁道川卻做了,而且就是帝國蟲族耳熟能詳的“紅潮”,不難去深入思考:如果裘博恩沒出過任何意外的話,以紅潮為代表作的翁道川到底會在軍備領域引領起什麼樣的改革浪潮。
翁晨把奧修維德拉進駕駛艙,自己也站到了駕駛座後面的空間裡,他身後的艙壁上有一個内嵌式的座椅,但雄蟲這時候卻因為急着給奧修維德展示他們的新玩具,根本不想老實地坐下來平靜介紹。
兩隻蟲子低頭就能看到顯示在操控屏上的“雌”、“雄”選鍵,他微微俯身,雙手撐在奧修維德的椅背上,壓抑着自己的激動,卻不再掩飾語氣中的野心:“它是翁道川作為一名機械師留下的全部心血,在和活着的裘博恩糾纏不清的幾十年裡,他似乎就在為了這樣一台機甲不同忙碌着。
“紅潮本來隻是個初設想,我查閱他留下來的筆記時發現他還有更多的點子沒能來得及付出實踐,但在裘博恩死後,他就再也沒有繼續研究下去了。”
停擺的原因兩隻蟲子都心知肚明:複活後的裘博恩隻不過是一具需要雄蟲反向供養的行屍走肉,已經再也沒有了使用任何機甲的能力。
翁晨也曾站在座椅後面,無數次地通過駕駛艙的可視窗觀察外界的景物,但是當面前的駕駛座上真的坐下了一隻重要得足夠讓他牽挂的雌蟲時,翁晨不得不承認,他終于明白了翁道川當年的想法。
“我們以後可以把他們沒來得及實現的事情做下去。”翁晨把手壓在滑奧修維德的肩上,用心感受着從雌蟲身上傳遞過來的柔軟、溫度和悸動,誘哄着、宣布着:“我的機械水平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經超越翁道川了,現在的我完全可以做你任何想讓我去做的事情。”
奧修維德讓自己的身體完全陷在駕駛座裡,他抓住翁晨一側的手給出了回應:“我會好好珍惜的,殿下。”
艙門完全閉合後,密閉的環境瞬間失去了原本90%的光線。奧修維德習慣性地把手放在兩側的共感端,以為會像他操作其他機甲一樣和這個機械造物完全結合,通過整個機械來感知周圍環境,卻沒想到他的意識仍然在整個駕艙内,隻不過換了一雙不再有任何死角的眼睛。
完全陌生的體驗讓雌蟲犯下了一個專業機甲駕駛員絕不會犯的低級錯誤,他下意識地松開了手,強行終端了和紅潮的連接。奧修維德以為自己會受到嚴重的精神沖擊,已經做好了被翁晨送去醫院做精神治愈的準備,卻隻幾秒後遲緩地發覺自己沒有為剛剛的失誤付出任何代價。
他重新把手放到共感端上空,緩慢地放下,再次感受到視角全開的廣闊領域後,能夠清晰意識到自己的其他四感仍然在這台機甲的駕駛艙内,隻不過面前的顯示屏變成了貼在眼球前方的十幾個數據盤,給他展現了四周一定範圍内的各項必要數據。
“這到底是……什麼設計?”奧修維德想問問翁晨,卻發現自己的視角裡根本看不到他的雄蟲,可那隻蟲子又明明站在身後。
雌蟲再次斷開連接時用了自己過去的習慣,先對機甲下達了斷開精神連接的指令,卻聽到翁道川的語音提醒他:[請直接避免與共感端的直接接觸,精神連接将會自動為您中斷。]
奧修維德這才意識到,他剛剛的擔心完全就是一種多餘。
“感覺怎麼樣,我親愛的!”翁晨的興緻比奧修維德還要高,他激動地拍着雌蟲的椅背,把真皮的墊子拍得啪啪響,“你應該玩過虛拟投影類的遊戲吧?當年翁道川為了幫老頭偷懶,特意把這東西的操作改得跟那個差不多。”